风佑凡露出这幅活见鬼的表情是有原因的，他发现他眼前有许多在梦中见过的青色气流，刚才流过他身体表面的“凉风”想必就是这些气流。青色气流像鱼儿一样在空气中游弋，其中一些气流按照一定的路径勾勒出两只眼睛的图像，其大小让风佑凡想用自己的头来比较一下，但好像比不过。
这一刻，那双眼睛正盯着风佑凡的眼睛，四目相对，风佑凡的手不着痕迹地隔着睡衣在大腿的部位狠很地掐了一下，而后他本就瞪得大大的眼睛中写满了惊恐。被掐的地方应该有些泛青了，因为疼痛还没退去，但他没有也不敢叫出声来。他的呼吸简直要停止，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双巨大的眼睛开始缩小，小到只与风佑凡的眼睛一般大。风佑凡这才知道那双眼睛不是独立存在的，那好像是一条青色的鱼，长了一副鲸的模样，身上却覆盖着鱼鳞，八字尾一甩，化成了鹰的尾羽，一条鱼在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只鸟，和鹰有几分相似，但喙比鹰要长，向前卷成一个勾，形如镰刀的刃。双翼展开足有两米，比鹰的翼展要宽大得多——而这仅仅是在它变小后。
风佑凡脸上的惊骇消失了不少，人就是这样，面对需要自己仰视的事物就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之心，而当遇到与自己同样高度的东西时，又可以平静相对，不论那东西曾经有多么庞大。他一边揉着大腿被掐的部位，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来回扫过这个时鱼时鸟的半透明“生物”。
“不知多少年过去，我依旧存在，但你已经消失于世间，那滴血最终回到了你体内，但你已不再是你。”
正在风佑凡心中嘀咕我不是在做梦吧，刚才的疼是幻觉吧的时候，那个生物竟开口说出了风佑凡能够听懂的人话，声音苍老异常，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
“吓！”风佑凡一愣，不小心叫出了声，那个生物对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他也就没必要像个兔子一样胆怯过度。更何况他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刚才的疼痛也只是幻觉而已，毕竟眼前的一切无法用他已知的知识解释。
梦中的人遇到攻击也不会怎么样吧，就如同玩游戏一样，游戏里的角色就算被杀死了，电脑外面的玩家也不会立刻停止呼吸。想到这里风佑凡又胆大了一些，身子微微前倾，竖起耳朵好奇地听着。
“他可以称之为你吗？就算拥有你的血脉，可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性格，与你又有几分相同？你终究不在了，岁月抹去了你的痕迹，只有时间见证了你的经历。”那生物继续自言自语，眼皮低垂，它是在思考呢，还是在哀悼？
风佑凡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用尽可能细微的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你说的‘你’是谁？‘他’又是谁？”
风佑凡问出这句话，也没指望那生物回答。做梦就是在玩单机游戏，你脑袋空空地跟着任务顺序走，就算前面是悬崖也会‘悍不畏死’地往下跳，只有在固定的时机才能和NPC互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独立思考，但他又怎么能盼着一个NPC和他谈天说地呢？
不想那生物眼皮一抬，圆眼睛看了看瞬间缩到床头，用被子迅速将自己“武装”起来的清秀少年，又将眼皮拉了下去。缓了缓后，它竟开了口。
“你是他，他是你。”
“嗯？”风佑凡本已经做好了喊救命的准备，闻得此言一头雾水。而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那生物忽地崩解开来，化为风佑凡刚刚见到的青色风影，风影在空气中绕了一圈，刹那间已没入风佑凡的胸口。
风佑凡回过神来，双手以不亚于青色风影的速度拉开了睡衣，露出胸口处风影没入的地方。他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但他的脸色难看得像误食了口香糖。他抓了抓头顶上鸡窝一样乱的头发，于一秒后瘫倒在床上。
“你拦不住我。“雷寂垂在身侧的两只粗壮的胳膊上覆盖着一层紫色的液体，宽大的手掌五指微曲，闪着紫光的液滴顺着指尖滴落而下，落到地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周围依旧覆盖着雪，但他和林笙之间的地方，不是黑色的焦土，就是茂盛的草丛。
”不需要拦太久。“林笙头上的长发有些乱，欣长的上身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起伏的胸膛前方，两只手反握着两把匕首，翠绿色的刀刃与他脚边的绿地同样的充满生机。
雷寂胳膊上的紫色液体像被蒸干的水一样消失，他的胳膊也恢复了正常，右手食指指向林笙的双手：”再一次见到守与护，感觉还是很亲切的。不过以它们现在这种儿童玩具般的状态，你就没办法继续阻止我了。“
林笙挺直了身板，喘息依旧很急促。他点了点头，松开了手，两只匕首尖朝下插入了泥土之中，刀刃上的绿色光芒变得更加璀璨。周围的草丛变得枯黄，雷寂惊讶地看到一缕缕散发着绿色光芒的”水流“从草丛根部渗出，就算水流是在地下，他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它们在地下游向林笙插在地上的两把匕首并没入其中。两只匕首在雷寂的眼前”长“高，变成了两把长刀，原来一模一样的外观也有了不同，一把刀是唐刀，笔直的刀身更加宽些，彰显着它的锋利，另一把刀则是日本的太刀，带有弧度的刃令它显得细长而灵动。
林笙拔出两把刀，地上的枯黄又变回了葱绿，他握着双刀站在那里，俨然是一位中国籍的宫本武藏。
“原来第二阶段是这样……”雷寂眼中有着赞叹，却没有慌乱。
“这样，就够了。”林笙的双刀从身前移至身后，在地上慢慢划出两道痕，他也随之屈起膝盖，风衣的摆已经贴到了地面。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准备扑食的猎豹。
“别着急，还记得小时候时，我们经常打闹，每次很狼狈的都是我，那是我说，我说是因为没有武器，而你有两把匕首。”雷寂咧开嘴笑了笑，眼神飘向了远方。
眼中已经现出冷冽的林笙，听到雷寂用他那稍有些粗犷的声音讲述过去的事时，脸色也变得柔和了一些，他的思绪也随着雷寂的话回到了十几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