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在一间空空荡荡的木屋中，随着轻轻的敲门声，落下，木门缓缓开出了一条细缝，调皮的日光，一下子，就跳进了有些暗昏的内室，带着与生俱来的不羁骄傲，止不住，炫耀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白晃晃的衣裳上烁着刺眼的光，这时，真像极了世间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一生信仰。
“来了？”
一个身着有些破旧麻衣的人，坐在几块破木板拼凑的桌上，拿着一双有些黑木木的筷子，头也不抬，端着一只缺了好多口的碗，香香的大口塞着饭。
从门缝里进来的人，身穿密黄毡丝袍，背上，披着那耀白耀白的光，仿佛添了一张上天给予的翅膀，双臂皙白双掌拢于袍中，有些磊磊落里面目沉肃，惯眯着眼，望着有些昏暗的内室。
地上凹凸不平中土丘密布，几块破木板拼凑的烂桌，两个满是缺口的瓷碗，一个身着破旧麻衣的人，背后，一团团枯黄枯黄的蓬乱野草铺成的床，如果，真可以用脏乱的狗窝形容，还是比较贴切，恰当。
虽然，来过这里有好几次，但，每一次都会被这简单的近乎原始的布置，噎到。
但，
每一次，他，都不得不弯下腰，低下头，抖开柔香的袍角，伸出白皙的双臂，拱起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师兄！”
尊卑有序，入门为先。
“他，怎么样了？”
香香的大口塞饭的人，头也不抬，握着两个黑木木的筷子，在破烂的桌上唯一的缺口碗里，不断的挑挑拣拣里，滋味的咀嚼着口齿不清的嘴巴，有些含糊的问着。
身为师弟的他，现在，并不清楚，眼前的师兄，到底问的是人，怎么样了！
还是，事情，怎么样了！
所以，
他说：
“有些反复。”
既，可以解释那个人的伤情，精神，又能及时的诉清，事情的进展。
端着满是缺口破碗的人，缓缓的抬起头来，慢慢的吞下了口中的食物，仰着满面的虬髯，静静的看着，站在门前身穿密黄毡丝袍，一脸沉肃，自己的同门师弟。
两目相交，一时无声！
气氛默默，些许难言！
良久，
端着满是缺口破碗的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单手捧着破碗随意的搁在自己的膝盖上，闪了下有些明净的双眼，直直的望着门前站着的人，握了握黑木木的筷子，在破烂的木桌右侧，微微的敲了一敲，示意，自己的师弟，与自己同坐。
“有话就说！”
待，站于门前的人，微微的皱着眉，迟迟的落了座，干净柔香的密黄毡丝袍，盘在了凹凸不平的土丘上，双掌互握于腿前，顺着有些秀秀的眉，头低低的望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木桌，成了温良的师弟后，端起满是缺口破碗的人，继续，自顾自的撬着黑木木的筷子，大口的从满是缺口的碗中塞着饭。
“我.......，饿了！”
等了好久，
低着头，望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木桌，顺着眉的师弟，抬起头看着，靠在膝盖上扒饭的人，面情沉肃的慢慢说到。
“家穷，只有两碗，一双筷，你！是个干净的人。”
靠在膝盖上扒饭的人，斜过眼来，扫着身旁面情有些沉肃的他，静静的望着自己手里的破碗，翘了翘嘴角，低下头继续大口的塞着饭。
“这，不该是一个兄长做的事。”
直直的看着那只破碗的他，面情沉肃的张着口，平平静静的说到，仿佛，像在那山中的庵里。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兄长。”
靠在膝盖上扒饭的人，全身刹那一紧，陡然冷下了眼，绷着鼓鼓的腮，抿着好薄好薄的嘴唇，眼中闪着明净明净的光，好慢好慢的艰难转过头来，盯着身旁静静望着破碗的他。
“我，是草农的儿，家里五兄妹，是老三，那几年，天下大荒，家里无粮，爹娘无法，头年送了大哥，二年就卖了我姐，顺位到了第三年，狠不下心溺我。就把我赶到了山里的一座庙，让我自生自灭。”
声，冷冰，淡漠，无丝毫颤抖。
“在，那样大荒的年，一个孩子，一座破庙，等同于什么？你知道吗？”
斜着头的人，盯着身旁的他，冷冷的从口中崩出了两个字：“是肉！”
“不管什么生灵，一旦饿了，便就是——畜生！”
斜着头的人，粗重的喘着气，硬生生的埋下了头，双眼莫名发光，莹莹亮堂。
“是！师父，带我上了山，才开了天眼。我才明了，仙人之争，凡人受苦。”
喘着浓重粗气的人，硬生生的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他，满眼血红。
“我问你！为什么他们造下的孽，拍拍屁股走了，而，要我们这些下界无辜的人，替他送儿卖女，狗一样活着。这，他_吗_的_狗_娘_养_的_是_什_么_世_道。”
血红着眼的人，骤然间，似，一头择人而嗜的野兽一般，浓重的喘着长长的气。
“我，在庵里，当着祖师的面，摸着自己的心，发下誓愿，愿争一切法！愿为一切恶！愿扛一切罪！只愿天显一丝清光入人世。”
“噗噔”
一声脆响，瓷物落地，脆碎。
“可，这，也是奢望啊！天道不明于人世。我追问师父！师父无奈答我：天道已定！”
血红着眼的人，刷的一声，直直从地上站起，攥着青白青白的双拳，仰天血目怒刺：“我草_你_吗_的_天道！”
“这！就是屠戮余生一门的理由？”
顺着眉，低着头的师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右臂撑地，皱着半身的密黄毡丝袍，缓缓的站起来，面情沉肃的望着眼前血红双眼的人，他的师兄！
“凡事总有牺牲！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血红着眼的人，磊落的迎着眼前的人，自己的师弟，沉沉的双眼，射出来明明的光。
“这！算不算！仙人之争，凡人受苦？”
静静的看着，坦荡对着自己的师兄，血红的双眼，一直沉肃着脸的他，松开了一直眯着的眼，轻轻的问着眼前的人。
“那！你是想余生一门的血，白流?”
血红着眼的人，慢慢的松开了紧攥着的拳，缓缓的似意无意轻握，淡淡的眯起了眼，微微的低了下头，静静的淡淡的，看着静静看着自己的人，他的师弟，同门师弟。
良久，静默！
无声，等风来。
“苍生何辜，万骨枯！”
流下泪，静静的说完这一句话的人，顺着眉，弯下腰，低下头，抖开柔香的袍角，伸出白皙的双臂，拱起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之后，弯弯的佝偻着身子，迈着在土丘里污脏的步，缓缓的向着那扇木门外走去，拉开了轻合着的门，迎着那耀白耀白的日光，白晃晃的衣裳上烁着刺眼的光，真像极了，世间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一生信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