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冷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后又拿棍子别住了门。破木门四面透风,嘎吱嘎吱响,可是棍子一别,任谁也晃不开。六喜一下瘫坐在地上,想起今后可能遭受的可怕命运,直想把自己也变作一支柴火棍,送进炉灶下面烧的干干净净。舅舅打起阿庆来从来都不分轻重,现在外面也听不见连翠的大嗓门。六喜靠着那面油烟熏就的墙,慢慢的就起了不再挣扎的意思,等事情真的发生那一天,自己就把命还回去。
除了这样,六喜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去到下一个黑暗的深渊。第二天六喜被挪出了灶间,一是因为家里还等着烧火吃饭,二是前夜里六喜就发起了高烧。六喜模模糊糊听见连翠低声下气的跟舅舅不知道商量什么,费力的睁开眼,头和脸都肿的不像样的阿庆正淘澈着白布往她头上放,身上又酸疼又冷的要命,恨不得让人跳进火里去。阿庆看她醒过来,嗫嚅的说不利索话,就一个劲的像被眼熏着眼睛了似的,脸上的五官使劲地拧在一起。看到阿庆还算挺好的站在自己眼前,六喜稍微放松些心绪。过了中午,连翠就在院里扯嗓子叫阿庆吃饭,阿庆开始不愿动,六喜就叫他出去。
阿庆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六喜把头偏过去朝着墙里,悄没声的就落下两滴热泪来。就这么干躺着,门吱呀一开,阿庆闪了进来,“俺大姨家又生了个娃,俺娘急赶着去瞧,求了俺爹不上午。”从怀里掏出个挤的不成样的地瓜,给六喜递了过去。“家里没柴了,俺去拾点,你好歹再躺一会吧”。六喜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饿的体力不支,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了。她伸出细长的胳膊使劲的把自己搂住,她想起傅言来。村口那座院子,不知道有几进,朱红的大门,高高的门槛,两边放着滑不溜秋的一对石狮子。十里八乡都知道有这么一座宅子,劳累了一天的庄稼汉一提起来就满脸的向往之情。
他娘说话温声细气,把素净的衣裳穿的那么妥帖。时常在门口等着他父亲归家,把帕子绞在手上,六喜记得她看过傅言母亲望向他父亲的眼神,像四月河流上的清波,那个时节风暖暖的扑面,柳条摆动身姿。不自觉的就想起自己的母亲,她留给自己的那些朴素的衣衫,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自己的母亲,却也暗暗地觉着也许自己的母亲也会像鹅黄色的柳条一样美丽。自从母亲和外祖母不在了以后,傅言用外面的故事和真诚的安慰给六喜的世界一笔笔的添了些颜色,而六喜自己,只是懵懂无知的活着而已。
傍晚时分,傅言的母亲又在自家门口张望,不一会儿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后街的宋家儿媳妇望着傅家媳妇白净的脸,不由得就想聊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