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抬脚往前走。
这，感觉很奇怪，原本的黑暗而虚无的空间，只有自己，所以应该是没有空间的，包括那些个菲菲，都是像电影的虚晃的光幕一样，在不停的闪动。
可是，在许晟抬脚的一瞬间，光，从脚底打开，蔓延开来，迅速的扩展，蔓延到无边无际的地方。
眼前一片光亮，一只残破不堪的，半人半虫的，浑身流淌着粘稠而墨绿色液体的东西。伏在地上，不停的颤抖，已经是濒死状态，可是看上去依旧恐怖而危险。
许晟靠近她。
听她喉间，依旧在不甘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所有人都抛弃我，为什------。”
许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被感染，被舍弃，被所有信任的人舍弃。
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可以进化成完全体，站在人类的对立面，对毫无冤仇的人，进行任性的杀伐吗？
仅仅因为自己不幸，就要更多人跟着陪葬吗？
这样说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像她那样通过，所有她的所作所为，也不是自己可以理解的。
许晟抬手，对着濒死菲菲道。
“你要死了吗？那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你能说说，你到底混哪里啊大姐，怎么就突然冒出来攻击我们啊。”
“滚开，人类。”
“哦，你不是人类了？”许晟有些同情的问。
“我是什么都不重要，反正我不是那个被所有人舍弃的可怜虫。”菲菲神志已经开始混乱，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可怜虫？这么说你也不认同虫子。”许晟道：“好吧，我也不想问你到底混哪里了，怎么就知道我们在车上，特地来伏击我们，还跟那些极端的要消灭所有感染者的组织混在一起，有趣的是那些人，他们一个个要将所有感染者赶尽杀绝，却跟完全体合作，不是天大的笑话。”
许晟叹了口气：“那些人类间的蝇营狗苟，我都不想知道，我只说一件事情，把你的力量交给我吧。”
“你敢。”菲菲怒不可遏，又有些颤抖的说。
“你一开拿那把大钳子夹着我的脖子，说什么食物啊，进阶材料什么的时候，不也打算要夺取我的力量吗，现在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许晟身后，一团黑色旋转的漩涡，又一次漂浮了出来，从漩涡之中，再次垂下一些黑色的触手，纠缠着向着菲菲身上的虫源扑去。
“不要。”菲菲声音转而变得凄惶起来：“不要，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它了。”
“是它把你变成怪物啊。”许晟有些奇怪起来：“至少在临死之前，不想变回正常人吗？”
“成为怪物，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他一直陪我到最后的唯一。”菲菲声音，尖利而疯狂：“谁也别想夺走我的虫源。”
她猛然从匍匐的状态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站直了身躯，她身上四肢都变为虫足，可是上半身还保持女性的状态，刚刚发育的少女的身形，虽然不是人类的肌肤，却依旧是人类的形态，许晟下意识的脸就红了，想移开目光。但终究明白，此时是你死我活决斗，他抬眼，冷冷的直视过去。
而菲菲已经举起了两只巨大钳足，狠狠的向着他的脑门砸去。
与此同时，那个黑色漩涡垂落黑色触手，已经跟她身上那些虫须纠缠在一起，渐渐融合为一，菲菲发出最后一声哀鸣，举在其头顶的的螯足，就像碎了的肥皂泡似的，“砰”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她，浑身怪物般的外表，就像幻梦虚影一般，光影流转，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趴倒在地上，是个骨瘦如柴的女孩，单薄的像片秋风中的枯叶。
黑色漩涡，慢慢的回到了许晟的身上。
他默默扫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菲菲的喉咙间，已经发不出人声，只是呜呜的，不断呻吟。
许晟突然叹了口气，他侧过身，不再看她，也是让她保守濒临死亡的最后的尊严。
“请宽恕吧，在死亡之前。”他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她说。
“宽恕别人，也宽恕这个世界，你宽恕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也宽恕你，自此之后再无，无牵无挂，尘归尘，土归土。”
菲菲弥留之际，呻吟声渐渐弱了，变成了一声声呼唤妈妈的声音。
许晟默默垂下眼帘。
终究对这个世界，不是恨。
最后最后，你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在拼命的抓住最后一丝温暖。
可是，那又如何，错了就是错了，她成为怪物后，轻而易举就碾碎的那些生命，并不会复活，有些事情，就算掌握通天之能，也不能改变，不能消失，不能挽回。
菲菲的声音，一点点的归于沉寂。
原本空旷的无有一物空间，也“砰”消失，好像不曾存在过。
脚下是无边无际的沙海。两辆装甲车以及那些人，都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奇怪的是，路面上一点炸痕弹坑都没有留下，那个元素弹就像块好用的橡皮，把一切抹杀的干干净净，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头上的直升机嗡嗡作响。
可是刚才那些人呢，那些鲜活生命，那些匆忙相遇，转眼就生死相隔的人，那些战士，他连他们的姓名都不曾熟悉，刚刚还在生死关头，彼此依靠，现在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不曾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直升机的发射口上，飘散着淡淡的烟雾，对于他们来说，零号元素弹刚刚发射，时间不过才过去了一两秒而已。
许晟抬头，冷冷盯着他们，愤恨，不满，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当时的情况，掌握时光之力的完全体，完全有可能在灭了他们这些装甲车都已经被砸碎了人之后，完成时间转移。这群开直升机的家伙，救不了任何人，发射零号元素弹，也许是正确的战术选择。
消灭一个完全体，只付出五六个单兵的代价，好像还蛮划算的。
只是，这是人的性命啊，这是有着同袍之谊的战友吧，空军陆军，听说因为虫潮之战的时候，彼此有些隔阂，可是，现在是毫不犹豫劫后余生的喘息之机，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轻易把人当成炮灰。
许晟不明白，也永远不想明白。
脑子里那个声音又在蠢蠢欲动，他不停的发出嘲笑的呵呵的声音。
“你在计较些什么，知道为什么的穿越千万光年，我等一族为什么单单选择尔等寄宿，因为虽然隔了那么久远的时空，我们在本质是是那么的相似，我们都是靠吞噬同类，才能变得更强。”
“现在还有个机会啊要不要小子。”
“别跟我说你还想尝尝那个零号元素。”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那个虫源赞叹道：“消化完全体的力量，我觉得最好有个帮助消化的东西。”
“合着这个零号元素是健胃消食片？”许晟不明白：“你就知足吧，我们活下来就不错了，军方那么保密级的东西，我要是想动，分分钟找死的节奏。”
“可是，这样好东西，错过了就可惜了，零号元素与我们的能力虚无，是非常接近的力量，都是促使一切力量归于时间开始的虚无。”
“虚无。到底什么是虚无？”许晟有意无意的引开话题：“这么哲学的话题为什么成为我们的力量了，你的天赋开的是不是有点偏门啊？”
“虚无，按你们地球人的思维逻辑，不都有了吗？宇宙开始与一个致密的奇点，在那里，一切还未开始，时间和空间都没有，那时候就是绝对虚无。”
“既然时间都没有开始，为什么又是那时候？”许晟问。
“该死的，这个时候跟我钻什么字眼子啊。”那个虫源暴躁起来：“总之，零号元素，时间之力，都是跟我们属性的力量，你想法子拿来一点，你的力量就会突飞猛进，到时候，碰上什么样虫化人，都可一战，而不是这样靠运气，才侥幸生天了。”
许晟眯缝了眼。
如果我一直这样，弱小的救不了任何人，甚至自己也转眼就成为炮灰。
如果我听他的，无顾忌的去获得力量，可能很快就会变成怪物。
无论那样，好像都是悲剧。
那样都不对，患得患失，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