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睡醒的时候,这片草地的边缘已经站满了村民。
太多的人听到了苏河的自言自语,以及祭坛上传出来的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阴沉甚至阴森,对于苏河的拯救之恩,村子的人都记在心中,他们可不想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苏河出现什么意外,他是村子唯一的主心骨,谁都不想失去他,哪怕是之前曾反对鄙视,嘲讽他的人。
失去了村子一半的草地,换来的是风波以来前所未有的同心。在这之前,很多人都不曾知道,原来在那一层薄薄的树木屏障之后,孤独的他们还有那么的学员亲人,甚至足够组成这么一个大大的村子。
在这片林中草地上,这些被从一出生就记得故事束缚着,他们都知道森林中有凶恶的野兽走进森林的结果只有一个死字,因为那野兽很凶恶,不止一个,而是正片森林。
“苏河哥哥,来这里。我等你好多天了。”小胖子文修扬着肥嘟嘟的手,大叫着。
抛开脑中诸多的不畅快,苏河走下祭坛,走出了这片村民绝不踏足的草地,将文修手中黝黑的蝎子丢进嘴里,咔擦咔擦的嚼了俩下,这才将胖胖的文修抱起来。
这是苏河真心珍重的人。
“你父亲母亲都还好吧?”苏河避开围观的村民,悄悄的问文修。
“苏河哥哥,父亲说让我在这看着,等你醒了带你回去喝酒。”文修附在苏河耳边小声回答。
“多谢恩人!”突然拜到在地上活下来的村民让苏河措手不及,这样的礼节在苏河眼中是非常沉重的,加上这一句恩人,苏河如何承担的下。眼巴巴的看着这些脸上憔悴才散去单纯的人们,苏河不由得同情他们的处境。他们不知道的是,从一出生他们就这样平静的生活着,可从前,如今,甚至以后他们的未来走向何方都已经在苏河出现的那一刻注定了。
“大家快起来,苏河并不是大家的恩人,你们才是我苏河的恩人。请不要把我当做外人。”苏河放下文修,走到草地边缘,他没有勇气接受这样的尊重,哪怕只是拉起这些人短短的时间苏河也不敢承受。在他心中他也是决定了这些人命运的人,任由他摆布,他受不起恩人这俩个字。
“这一切因为而起,若不是我来到你们的村子,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我是毁灭了虫灾,但我也毁灭了半个村子,所以苏河是罪人,请大家不要再这样。”沉重的将自己心中的理解说出来,看着渐渐站起来的人群苏河心中放松了一些,这些人不论曾经如何的充满敌意,也不能改变他们内心的善的本能。
“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苏河铭记大家的恩情。”苏河拉着文修,说完话,挤开人群就跑,脚步异常的快,他心中还没做好面对这种场景的准备。
“苏河哥哥,你走错了。我家没了,现在住在文史爷爷家里。”苏河一股脑的往祭坛相反方向的草地跑,忘记了那部分的草地早已经变成了黄沙飞舞的地方。文修的话让他惊醒,原本平静的心中又一次,深深的憎恨着那个在鬼族都高高在上的文弱生,因为随着草地逝去的还有那许多活生生的人。
“苏河哥哥忘记了,你带路,我跟着。”苏河示意文修走在前。看着这小子胖嘟嘟的身体偶尔的弯下腰,捡起俩三个黑色的蝎子,分一个给自己,苏河忍住笑意,心中却不知这温暖能延续多久。
“你回来了?怎么样?”文升将苏河拉入新的木屋里坐了下来。摆上俩个崭新的木杯子,倒了满满的酒才开口问道。那只逃跑的狐狸最后的威胁文升放在心上,他明白那场虫灾之后更大的灾难还没来。苏河的回来是值得庆祝的事,但是文升更在意的是,他心中憎恨着的文弱生,这一次若是灾难来临,那个仙人一般的老祖是否会为村子动动手。
苏河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回答了文升也等于没有回答,点头表示自己还好,但摇头代表的含义是文弱生没回来了,还是文弱生不愿意出手苏河不想说出来,他不想断了文升的希望。
“全靠你了。”文升端起酒杯,也不招呼苏河自己先喝干了。长长的谈了一口气,俩个男人沉默中,木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父亲,父亲。苏河哥哥回来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嘛,那小狐狸是吓人的,而且有苏河哥哥在,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唯一的女孩子文秀环住文升的脖子,很懂事的表达着对苏河的绝对信任。
“是啊,父亲不担心。有你苏河哥哥在,父亲什么都不怕。”文升宠溺的将文秀抱起,脸上温柔了许多,但那份沉重始终没有消退,偶尔看看苏河的他也想知道,和文弱生一起消失的苏河如今对于保护下村子有几分信心。
“是呀苏河哥哥现在可厉害了,会保护你们的。”从怀中取出白骨,握在手中,在几个孩子好奇的看着这个白骨与黑色石圈的奇怪组合中,骨剑突然的生长,洁白的剑身一直刺穿了地面的木板。
“哇!苏河哥哥好厉害,这剑更厉害。”文秀有些惊奇,但三个小男孩就不一样了,对于苏河手中的白骨剑尘伤,有着天生的不可自拔的喜爱,这剑可比父母刻给自己的木刀漂亮的多了。
心意一动,苏河收回了骨剑,心中也自嘲自己的举动,用这样的方式吸引了孩子的崇拜,还真是想得出来。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苏河自己又倒满了一杯。很多天没有喝到酒了,正好心中烦闷颇多,来的正是时候。
“你们少喝一点,饭马上就好了。苏河去的地方恐怕也没吃好,少喝点待会儿多吃点饭。”中年妇女从里间走出来,声音中带着点嘶哑,还是很温柔的说道。苏河放在嘴边的杯子听了下来这酒还是没能喝下去。中年妇女也不再是以前一般干练的模样,往昔之间,那第一眼见,扛着砍刀呼喊谁敢动家人的剽悍女子不见了,如今的她满头长发中,白发占了一大半。
苏河才突然看清,原本四个孩子,最小的也最不依赖自己的男孩文永一直没见,木屋里只有三个孩子还待着。
“嫂子,这,,?”苏河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想,文升阻止了他。拿起桌上的酒葫芦,连带苏河的杯子一起,拉着苏河往木屋外走。中年妇女转身走进里间,没有打扰孩子们的嬉闹,但苏河与文升都看得清楚,他双眼中没有忍住的水滴。
“苏河,我后悔了。当初不应该妄想我可以带给村子新的未来,可是如今走到这样,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文永在那场虫灾里丢了,你嫂子这些日子始终放不掉,我只能看着她变成这样,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却连安慰她都做不到。”文升说着眼中也是泪水满目,提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苏河抢过酒葫芦,久久的喝着,直到这葫芦滴酒未剩,也不想停下来。文升的话像一把重锤锤在他的心上,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文升而起,而是因为他而起。
苏河从没有想过,那巨大庄兽的体内自己的疯狂带来的是这样难以承受的结果,若是可以选择,苏河宁愿当初一起与那个暗杀星的修行者葬身于庄兽腹中,也好过这么多无辜的人陪葬,而自己始终没能死掉。
“你们俩个小子,年纪轻轻的这么低沉可不是什么好事,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知道的事比你们还多的多,也不曾这般,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文史踱着步子还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走了出来,手中长长的吊着俩个葫芦,一人一个递给苏河和文升。
“走吧,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用今晚的篝火一次祭奠吧。”文史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瓶子,苏河第一次在村子里见到除了砍刀之外的木制品,之前能见到的器物,都是土罐石锅之类的东西。
迎着西边最后一抹的夕阳,在文史这座中心建筑旁边的草地上,已经燃起了一个巨大的篝火,比之前村子里年轻人热闹的篝火更大五倍的。所有的村民都已经在这里了,最后白发的中年妇女也领着三个孩子姗姗来迟。
“死者安息,生者泰来,愿我村子从此安宁。”文史将瓶子举高,留下了第一滴酒。
“死者安息,愿我们的村子从此安宁。”所有的村民都将自己手中的酒滴下一滴,他们愿死者安息,愿村子安宁,却不知道生者能否泰来。
“苏河,求求你,一定要将我的孩子找回来,他肯定还活着的,你要把他找回来还给我。求求你。”中年妇女拉住苏河的手,死死的哀求着,但是她没有哭,正如他坚信着他丢失的孩子依然活着一样。
“嫂子,你放心,我会把文永找回来的,我发誓,这是最后的祭奠。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伤害。”苏河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中年妇女,让文升将他紧紧的抱在怀中。
“我发誓,这是最后的祭奠。”苏河摸了摸怀中缠绕这界环的白骨,心中回想着自己的誓言。
夜色下的篝火,好像燃烧起了村子巨大的希望以及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