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立业
都说这人的年纪越大，就越会觉得时间流逝得快，特别是在有了孩子之后，因为人一心都只顾着看着孩子一天一个变化地成长，而很容易忽视岁月在自己心里跟身上产生的变化，就像伍哲，他几乎都想不起来看一看时间在自己身上跟心里都留下了怎样的印记了。
时光在忙忙叨叨的日日夜夜中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算起来伍哲跟陶江经营老年用品公司也快近四年的光景了，虽然迄今为止公司的经营还算是平稳顺利的，但却并没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利润，这三年多以来持续着的状态也不过是一时好一时又坏了的收成，也就算是可以维持生计罢了，收获了的，更多的是经验，那些很重要的财富并没见得有怎样的积累。但伍哲现在的生活状态确实已经趋于平稳了，只是他忙碌得还没顾得上考量一下自己的心对自己的现状是否感到满意，伍旭就找上门来了。
伍旭问他：“我想开个大点的店，你跟我一起不？”
“还要开？多大的？”伍哲问。
“初步想开个三百到五百平米的，投入在50万到80万之间的。”伍旭淡然地说。
“你有那么多钱么？”伍哲咋舌。
“我没有那么多钱，现在谁还能等攒够了钱再去投资赚钱的啊？”伍旭说：“钱没有就整去呗，关键是项目，经营的品种好，市场认可，钱不就来了么？”
“你说反了吧？应该是先开店才有钱。”伍哲说：“我是问你开店的钱哪儿来？”
“你这是观念有问题，”伍旭不屑地说：“就是要赚钱才去找项目找钱哪，明白不？你有赚钱的能力才有找钱的自信。你就比如说你找人借，不也得是有自信，有能力还你才敢去借的么？！”
“你要开什么样的店？”伍哲问，他感觉他从来就没了解过他哥。
“还是东北菜呗，骨头馆。”伍旭说：“我发现大连人挺爱吃骨头的。”
“那你打算哪儿整钱去啊？”伍哲问。
“钱不应该是经营的主要问题，只要生意赚钱，钱搁哪儿都能凑来。”伍旭说。
“你说得真轻巧，我就不知道从哪儿弄！”伍哲白了他哥一眼说。
“你这有文化的人，是怎么在大城市里呆着的，这不呆傻了么？”伍旭鄙视地说：“你这想法也太窄巴了，咋还赶不上我这小地方来的呢！”
“我觉得我竟忙活糊口了，也没想过你这么宏伟的目标啊！”伍哲说。
“我说的就是糊口啊，还宏伟啥呀？这就宏伟了啊？”伍旭说：“完了，你这不小市民了么？”
“对我来说你这想法就整的挺大的！”伍哲笑着说。
“先别说这个，你跟不跟我干？”伍旭说：“我跟姐夫说了，他要跟我一起，我想着你也入分股，咱就家里人一起呗，让你也跟着赚点。”
“你把姐夫也弄过来啊？”伍哲瞪大了眼睛看这伍旭：“他那班上得好好的，他也不干啦？”
“他心高啊，看着周围人都各种渠道挣钱他也着急了，都一样的人咱也不能比别人差呀。现在生活成本越来越高了，花钱地方也越来越多，不想法挣钱光靠工资，你没啥想法行，日子紧吧地能对付过，但凡有点想法，心里有点骨气地都不能守家待地儿地过一辈子了。”伍旭说。
“天哪，那我姐在家带着孩子咋整啊。”伍哲说。
“那有啥咋整地，赚了钱了日子怎么过都好过，没钱咋都不好过。”伍旭说：“你顾虑太多了，难怪下点决心、干点啥都费劲。”
“跟你你能保证肯定挣钱哪？”伍哲问伍旭。
“不能十分保证，但咱好好经营呗，就凭咱们几个人的脑袋，还捂搂不明白这点事儿么？”伍旭挺轻松地说：“要干点事，你要是前怕狼后怕虎的，那你就还是家里呆着吧，啥也不能干。还想挣钱还不想承担风险，也就做梦行吧！”
“呵呵呵，这我知道，”伍哲笑着说：“可是我有公司，我不能来跟你忙活饭店哪！”
“我知道你那边脱离不开，我没打算让你来饭店干活，你就出点钱，适当地出点脑子就行！”伍旭说：“你那公司也赚不了多少钱，我寻思也不能我跟我姐赚钱不管你啊！”
“你就一准赚哪？”伍哲傻乎乎地问他哥。
“谁能开个店就敢说一准赚钱哪！”伍旭瞪伍哲一眼说：“但是——，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也就是赚多赚少呗。你没钱就少投点，赚了给你分红，不赚我把本钱给你。”
“那我多不仗义啊！”伍哲笑着说。
“你行了，跟我也不用你仗义！你到底跟是不跟哪？”伍旭问弟弟。
“等我跟李萱商量商量啊！”伍哲说。
“恁完蛋呢！你个老爷们在家里还说了不算哪？”伍旭生气地说：“你呀赶紧自己赚钱吧，别住着老丈人买的房子腰都挺不直。”
“我哪腰都挺不直了，房贷一直都是我在还着哪！”伍哲说：“跟说话算不算没关系啊，这叫尊重，你们没文化地野蛮人不懂！”
“虽然是你还房贷，但说出去还是人老丈人给买的房子不是么？”伍旭说。
“那我也没啥腰挺不直的啊，现在一家5口人都是我一个人在养着哪。她妈她爸对我也挺好的，我在家啥也不干哪。”伍哲说。
“行啦，我知道，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了。反正我就是想让你赶紧多赚点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李萱是独生女，她爸她妈以后你不得管哪？孩子还那么小。”伍旭说：“趁年轻你也多做点打算，别不饥不饱的混着看着挺安稳的日子了，操心的日子在后头呢，你这才哪到哪啊，过日子该遇到的困难事儿还没来招呼你呢！”
“我知道，我也想多赚点钱哪。”伍哲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也没那么多钱哪，这几年连省再赚的手头也就有8万吧。”
“那你拿五万吧，别把家搬空了心里不踏实。”伍旭说：“这边不管投多少，都算你百分之十。”
对于小家小业小日子过惯了的人来说，任何大事对他们那狭窄的思维空间都是一种不可承受的冲击，特别是对于那些已经走过最不安分的年纪的人来说，就像李萱的父母亲。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平淡安详地度过余生了，他们也已经没有精力把生活圈子的半径扩大了，他们的人生轨迹差不多已经非常清晰了，他们不愿意也不欢迎一切改变这一轨迹的变故，甚至不能允许接下来的人生路有任何闪失，甚至排斥一切打扰他们平静生活的人和事，平淡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了。
那是一味地平凡习惯了的人，缺乏对头脑的建设，也缺少放手的格局跟勇气。
伍哲跟李萱之间其实是不存在商量的，只要伍哲想做坚持要做，李萱从来都会支持的。只是开饭店这事给李家父母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他们不知道这日子过着过着还可以突然变样，就好像原本在一条虽不宽阔但很平坦舒服的路上正走得好好的，就突然打算着要转到另外一条荆棘丛生，前途甚是迷乱的岔道上去了，让人的内心里只是担忧着也忐忑着地过生活，简直是不打算安生地过日子。
然而小人物永远左右不了比他们更强壮的头脑，虽然在内心里替伍哲的投资打算担忧着，但李家父母还是有些识见的，知道这世界跟他们的那个时代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了，年轻人的前途还得由他们自己去掌控抉择的好，李家父母便也只是对伍哲的决定表达了担心跟关心，并没有明确的表示反对。因为他们并不能确定这一代的年轻人应该是怎样的生存轨迹，而且他们在内心里也非常清楚，以伍哲倔强要强的性格，即使他们提出反对意见，要拦也是拦不住的，弄不好反而产生家庭矛盾，那更是得不偿失。他们也只能是站在旁边忧心地祝福你罢了，做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这个投资决定让伍哲感受到自己是真正的顶天立地了，做事情已经不必再去征得长辈的同意了，他已经变得强大了，即使不是很强大，也已经是没有谁再能够给予荫庇了，不管他愿不愿意，能不能够也只能选择顶天立地了。
吴星天，是伍哲跟伍旭的姐夫，一个活得很累的人，他出生在农村，拥有那个时代大多数农村孩子的一切遗憾。家贫、孩子多，本分善良的双亲都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思想，对孩子的文化要求仅限于会写自己的名字跟分得清楚公共厕所墙上写的‘男’跟‘女’两个字，对孩子的关心并不比院子里母猪对猪仔子的多，不管哪个孩子几天不回家也不会出去找找，那真是靠天养活的一群孩子。然而吴星天天生身体强壮，也强壮了他的生存能力跟头脑，贫瘠的生长环境并不意味着他有一个平凡的头脑。小星天自小学习成绩就好，虽然也是顽皮，免不了跟着一群半大孩子漫山遍野的疯玩，但他总是知道念书的，跟他一起上学的贪玩的伙伴们，经常是趴在他旁边等着他把作业写完，然后大伙一起出去玩去野去的。物质跟爱的双重贫瘠，给予了吴星天勤谨、细心的天分。小星天打小就懂得如何讨人喜欢和怎样跟人相处，他甚至能一连几个月住在朋友家里，而朋友的父母也能够心甘情愿、理所当然地就那么养活着他。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分寸，懂得关心和照顾别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出路只有考学，所以他在并不很优良的学习环境中总是能认真地对待学业，终于，给他考上了学费很少的师范学院的体育系。考上大学的吴星天算是彻底自立了，尽管他一直都挺自立的，但现在他至少总算是靠一己之力安定了一直以来从没得到过保障的温饱大计了。
年轻的好处是不论处在怎样糟糕的境遇里，距离不幸还是很遥远，因为年轻，所以一切都有可能。
大学毕业后他凭借憨厚的外表、聪明的头脑在伍哲所在的小城市里的一所不错的中学当体育老师，而且工作表现非常不错，虽然赚得不多但他很有目标想在教育界占有一席之地，要不是因为买房还贷养家生活压力大，他借由伍旭这个机会选择下岗从商，也许他也可以一辈子就在学校里那么安稳地过下去了的。
过早地暴露在风雨中的童年跟少年生活，并没有在吴星天乐观而强壮的心灵里留下任何痛苦的痕迹，只是让他养成了首先安顿别人才能安顿自己的思维习惯，为家人为朋友他能长时间奔波劳碌，只要是值得的事，他就会忘我地投入跟付出，这让他的生活可以很长时间没有自己，这简直成了他的生存方式。
吴星天不仅勤快，能吃苦，而且非常聪明，懂得忍耐，心思缜密而且处事圆滑周到。对家庭有很强的责任感跟爱，他习惯性地非常珍惜一切所有，一个茶壶、一件衣服，都能成为他幸福的理由。
他干活从来不计较，只要他能做的便尽力去做，来到大连之后，租了一间比较廉价的房子，便开始跟伍旭一起找店面，装修、跑手续地忙碌开了。只要是吴星天经手的事情，总是能够稳妥有效地完成，能够保证伍旭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而跟伍旭跟姐夫相比，伍哲投了钱之后便做了甩手当家的，几乎不过问关于饭店的任何进展状况。
这几年的平淡安逸的生活把吴星天身材养得已经有些发福了，不知道怎么想的，新近又跑去剃了个秃头回来，显得脸更圆更胖了，眼睛也更小了，他的肤色偏黑但体格依旧是强壮的，虽然大块头但身体非常灵活，对即将展开的餐饮事业非常期待。吴星天是那种只要指给他一条路，他就能披荆斩棘忠诚地走下去的人，他没有大多数人的那种面对困难时候的纠结，他从来不跟自己谈判，只做该做的而不大考虑愿意做的。吴星天并不懂得装修，但他会留意去学；不了解餐饮，他能下工夫去了解；人生地不熟，他知道刻意结交；不会经营和管理，他能够发掘跟利用一切智慧资源……他的能量生性就是强悍的，他就是那种完全具备成功特质的人，也是非常有幸福能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