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之上,乌云满山。
及至满月时,整座山仿佛空了一般,没有走兽嘶鸣,没有飞鸟啼叫。
将李守一扶起来的那个人,身形高大,可面容却一半阴郁,一半依稀可见。
可以看清的那一半面容正是青云的模样。
之所以李守一会被吓晕过去,其一是因为此时的青云大不一样。
左耳像是被拉长了一样,长出野兽绒毛一样的东西,黑气肉眼可见不断地从左耳往外飘散。
而最为恐怖的地方是青云的后脑勺,那个本来拥有一块疤痕的地方,竟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仿佛一只黑色的眼睛,实在太过骇人。
此时的青云,笑声不再像是少年,仿佛直接跨越了变声期,成为一名年轻人。
“苏博海,你想见我?”青云轻轻将李守一放在脚下,转过身来看向那个双眼冒出光亮的老者。
苏若可早就被这场面吓晕了过去,纵使灵猫在她体内,她仍旧还是人类。
青云的吐息仿佛一头远古洪荒巨兽的吐息,与周围的黑气产生了密切的关系。
隐入黑暗之中的那一半脸,看不真切,唯独剩下的那半张少年的脸,惨淡无比,十分吓人。
而就在此时,李婉婷与苏溪也恰好绕到了古宅的角落里,不偏不倚,正能看到青云的后背。
那是怎样恐怖的一张后背啊。
无数鳞甲爬满了脊柱,肩胛骨上甚至还隐约露出骷髅的样子。
苏溪吓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反倒是李婉婷镇定自若,捂住了苏溪的嘴巴,低声道,“这个怪物难不成就是你祖爷爷?”
苏溪缓了半天,才缓过一口起气来,“我祖爷爷虽然身死,可还是个人,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个妖怪!”
李婉婷的视线却极其柔和,叹息道,“这不是妖怪,他是青云。”
苏溪张大嘴巴发不出一句话来。
毕竟,李婉婷曾与青云朝夕相处过,青云的体态就算变化再大,也遮掩不住身上原本的模样。
是啊,这确实就是青云,不过是因为十五月光而发生异变了的青云。
苏博海缓缓走出后宅的门,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青云”的面前,“老朽恳请魑魅魍魉的主人救下家父。”
“青云”发出几声怪笑,这声音十分诡异,明明响声很大,却就是传不远,仿佛只是对着苏博海在笑。
“区区凡人,妄想延寿?你父亲,他是什么人,也敢问本尊讨要阳寿?”
因为笑声的原因,青云那一半隐入黑暗中的脸开始层层扭曲,而属于青云的那一半脸,却仍旧毫无动静。
就在此时,晕倒的苏若可身上也开始升腾起一股黑气。
不过相比青云身上的黑气,苏若可身上的黑气就不那么纯净了,像是一层薄雾似的,慢慢凝聚成一个人的形状。
仔细看,这个人看上去跟苏博海有七八分相似,竟与那响尾蛇有八九分相似!
李婉婷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于青云,她永远有一层陌生的感觉,可是今天,却好像见到了青云骨子里深处的东西。
“阴阳师?”黑色的“青云”,嘴角凝聚出一层笑意,那隐入黑暗中的脸居然开始慢慢清晰起来,与正常的青云不同的是,黑色“青云”脸上的肉仿佛彻底僵硬了似的,唯独那幽深的瞳孔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苏若可身上的黑影竟然迎风二长,慢慢变得高大起来,本来佝偻的身躯,居然也化作跟青云相似大小。
“阴阳师苏奇岩,有幸得见魑魅魍魉主人,十分荣幸。”老者不苟言笑,跟苏博海差距很大。
苏溪惊呼一声,“祖爷爷!”
黑色的青云转过头来,第一眼却没有注意苏溪,反而将视线停留在李婉婷身上,“咦,你就是那小子看上的女子?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嘛。”
黑色青云驾驭着黑气,仿佛能够飞在空中似的,直接跨过几道院墙,来到了李婉婷的身边。反而将那阴阳师苏奇岩丢在了一旁,似乎浑然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
要说现在的“青云”,不仅彻底变了一副模样,举止也变得轻佻许多,他一只手支起李婉婷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这个女孩。
就在这时,青云右边的脸,眼珠子猛地眨了一下,属于青云的声音出现了,“别吓着她。”
李婉婷感受着那黑色气息扑面而来,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眼前这个人就算变了再大的模样,依旧是自己熟悉的青云,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青云,是你吗?”
黑色“青云”放下了布满奇怪咒文的左手,然后那右边的正常青云,轻轻举起右手,拂过李婉婷的发梢,“嗯,是我,你别怕。”
李婉婷点了点头,道,“那这个人又是谁?”
很显然,李婉婷指的就是占据青云左边身体的那个人,正常青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再度腾云驾雾返回了后院之中。
苏博海仍旧跪在庭院里,苏奇岩则仍旧矗立在原地。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个“黑色青云”一出现,就彻底镇住了场面。
“黑色青云”看着苏奇岩啧啧称奇,“我本以为这天底下已经没人敢越界行事,苏奇岩,你可知道,现在的你应为黑世界亡魂,不该待在这白世界太久。”
苏奇岩叹息数声,“我若可以自由去往黑世界,如何会待在这里?阴阳师的脉络若在我这一代断绝,如何对得起先秦祖先?”
“黑色青云”笑道,“难不成阴阳师都死绝了?只剩下你苏家这一支了?”
苏奇岩摇头道,“东面日本国尚有诸多阴阳师,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道我先秦八师的传承要让那群人继承?”
“黑色青云”又道,“既然只是为了继承阴阳师这一件事,何必赖在这里,留下点真本事给你这个儿子不就行了?”
苏奇岩道,“他,没这本事。”
苏博海听到这话后,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
“黑色青云”又道,“他都没这个本事,难道你们苏家还有更好的阴阳师人选不成?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帮你们苏家?”
苏奇岩猛地抬起头来,黑魆魆的身影在风中左右摇摆,语音低沉道,“因为我知道盘龙玺的秘密,也知道能让你永固肉身的法子。”
“黑色青云”摇了摇头,“嘿,永固肉身?你以为我愿意赖在这灵气不足的白世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