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英的性子素来让人摸不到头脑,别的女子一眼便可看出她的品性,然而苏红英却是与众不同的,没有人能够猜的到她的心思脾性,若不是有苏府这棵大树,人们定定喊她女魔头。
今日苏府请来戏班子为苏家老太太祝寿,别的女子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依偎在老寿星的身旁。而苏红英却偏偏一身男装,硬要上戏台子上唱了一出《程婴救孤》,惹得台下的众人感动的竟有不少人偷偷摸起了眼泪。
老人上了年纪心就变得软。老太太瞧了这出戏,心里感动,边擦眼泪边吆喝着要赏台上的戏班子。
苏红英见老太太高兴的模样,心花怒放,脸上荡漾着微笑的涟漪,好不得意。
跨过戏台子,兴冲冲地跪在老寿星的座前,信口说道:“孙女祝老祖宗好比天上千年酒,”众人一听嬉笑声顿停,老太太也是一脸迷茫脸色由晴转阴。心下念叨:还是改不了乱说话的脾气。
鼓乐声歇。
苏姨娘心下一颤,香汗渐渐渗出额头,忖道:“这孩子又要惹祸了,怎可把老祖宗比成了万人喝的酒呢!”
苏红英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比喻出现了毛病。轻轻转了个身,撩了一下袖子,故意做出羞答答的模样又逗笑道:“越老越有味呀。”
老太太一听,不知如何评价这番话,心下有气却又好笑。便故意嗔怒道:“你到说说我到底有什么味?”
苏红英“扑通”跪在老祖宗的膝前,撒娇道:“当然是仙女味了,祝老祖宗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脸亮,人见人爱。”
看着她的俏模样,有谁忍心怪她口无遮拦呢!
老祖宗一听乐呵呵地故意拉下个脸来:“越来越没个正形,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我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还不成了老妖精了!”众人听到此处,都被这祖孙俩逗乐了。
“哈哈,表妹现在也学会这些酸话了么?”苏红英扭头瞧,但见一风流公子款款而来,身着米素锦缎袄,脚蹬黑色金莽靴,腰间挂一串子祥玉,玉面青丝,不是表哥是谁。
苏红英撅嘴道:“表哥总是嘲笑我,老祖宗,你管管他。”
她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是高兴的很,盼了多久才见到表哥,没有人知道她多么想见到他。
表哥原是陶家姑姑的亲生儿子,只是姑姑早逝,姑父常年在外,家中又没有可依靠的人,老祖宗心疼自己死去的女儿,也就把表哥接来住着,表哥跟她一向关系好,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跟表哥分享,不分彼此,表哥也是个命苦的人,同病相怜,两人自是相惜。
“表妹,此言差矣,我有哪句话说你说的不好了么?”陶璄抚掌笑道,这是一种乐趣。
“璄表哥!”苏红英气得直跺脚。
陶璄装作不看不见,扭头拜见老祖宗祝老祖宗福寿安康,遂送上了东海璞玉观音作为贺礼。观音晶莹剔透,浑身散发着莹莹光芒,刻工精巧,宛若真正观音下凡。
老祖宗素来信奉观音,看到这稀世珍品,欢喜的不得了。
在座的众宾客亦是吃惊哪得了如此宝贝,由此感叹陶璄为人当真滴水不漏。
他又拿了些小礼品给了表姐妹,舅舅,舅妈,只是大表姐今日生病不曾出门看戏,只是拜见了老祖宗便回了闺阁,舅舅出门经商尚未归来,这些礼品自是由姨娘代领了。
苏红英看的目光都直了,这些宝贝,她是连见过都没见过的,正想着表哥到底是个经商的才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家快要关门的生意做得如此红火,肯定也赚了不少,要不哪来的钱买这些奇珍异宝?越想越高兴,偷偷的笑出了声,幸亏人们的目光都在这些宝贝身上,要不还以为红英又犯傻了。
苏红英痴痴的想:璄表哥会给自己带什么宝贝呢?是玉弹弓,朱丝琉球还是百炼金剑?想到用玉弹弓打断那个偷看她洗澡的臭小子的脑袋,她就乐的开了花。
陶璄竟看都没看她一眼!她万万没想到,她日夜盼望的表哥对自己竟是这样的冷淡。
心伤!
表哥径直走过她身后,给丫头了一把琉璃桂。
丫头笑的合不拢嘴,红英简直气炸了。
其实,陶璄一直把丫头当做小妹妹,在加上红英的关系,自然她的身份要比别的丫鬟身份要高的多,所以礼物当然有她的份。
小丫头高兴地谢过表哥,美滋滋地把玩着琉璃桂,世间恐怕没有比这个更符合这个小丫头的心思的了。
陶璄看着丫头的举动,心轻轻的一颤,不由感叹,若是时间永驻多好。丫头依旧是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她的这份珍贵若是永远的不被打破,该是一种福气。
他依旧笑着,那样迷人。
眉宇正挺,神气十足,世间万事尽在谈笑之间,他若是出生在帝王之家必是万人景仰的帝王,可是他的心思却偏偏在于经商,并不是爱财,只是个人的偏好,个人的志向,就像有人爱好权利、诗词歌赋而已,经商赚钱只不过是他生活的动力。人活着必须要给自己一个活着的借口,这样活着才不至于无聊。赚钱或许就是这位天才的励志铭。
苏红英很生气,心都快蹦出来了,哪有心思欣赏这位冷傲公子呢。
要不是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辰,她的小拳头早就向陶璄的脸上打去了。见陶璄无视他,她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发誓以后把陶璄从自己的记忆里踢走,从此视为路人。
鼓乐响起,淹没苏红英的愤慨。
下人来报林府的二少爷来给老夫人祝寿来了。
这下苏红英心里着实欢喜起来,因为林府的二少爷就是自己要嫁的姑爷,虽然听说病殃殃的,这时来定也会带来厚重的礼品,自己一定要好好拿这些礼品好好炫耀一番,好好整治一下表哥,想到表哥被自己整治的尴尬样子,红英嘴角紧紧抿住,乐得轻轻弯了弯腰,她全然不知她的这些小心思小动作都没有逃过这位天才表哥的眼睛,陶璄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依旧谈笑风生。
苏红英挺了挺身子,等着林家二少爷到来,可是礼品抬上来却没见二少爷的影子,红英心底泛起莫名的失落感,这种感觉好像似曾相识,却偏偏的记不起来了。
她冲着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却很机灵的小童嚷道:“你们家少爷呢?”众人正欢喜着被她这带着怒气的喊声吓了一跳,目光纷纷转移到她的身上,她也不管了,气呼呼地瞪着这个小童。
这个小童愣了一下,随即从容地道:“我家少爷身体不好,走到半路上哮喘病犯了,只得回去,我们家少爷请求小姐不要怪罪才好。”
苏红英一听,暴躁脾气上来了,正要发作,却听老祖宗一脸可惜地道:“无妨,教你家二少爷好好保重身体才好。”
苏红英忍下气,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心想道你家少爷死了到好了。
红英性子直,她并不是真的要林家二少爷去死,只不过这位少爷没有应了她的意,让她出气,若是这位二少爷真的应了她的咒死掉了,她定又悔青了肠子,为他好好哭一场,到不是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只是她一向如此,刀子嘴豆腐心,善良却偏偏装出狠毒的样子。
看到表哥依旧对自己淡漠的神情,苏红英更是生气,一把夺过小厮送上来的锦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走向自己的闺房,小丫头在后面紧跟着,喊到:“小姐,你等等我啊!”
苏红英头也不回:“你以后不要跟着我了,去跟着别人吧!”
这个别人当然是指陶璄了,陶璄嘴角轻轻上扬,含情脉脉地盯着远去的背影,眼睛里露出无限柔情,却瞬间即逝。
小丫头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向来人点了下头,跟着跑开了。
在座的宾客有些不自在,老祖宗笑道:“这个小丫头被老身惯坏了,请各位多担待!”
寿宴依旧,只是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苏姨娘愁眉不展,娇艳的脸庞上浮了一层愁云,这该如何教导红英呢!
陶璄不露声色,心底却泛起愉快的浪花,表妹依旧,表妹的性子依旧,表妹的一切都依旧。
这是他今天遇到的最开心的事,她没变,他也没变。
林府小童本来打算多瞧瞧未来的少夫人的,可苏小姐生气跑掉了,也就没必要在这长待了,拜别了老祖宗回去复命去了。
“小姐,你怎么了?”丫头问道。
“讨厌,心烦,别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苏红英扯着嗓子喊。
屋外走廊角落站着一个人。
字句悠悠划过他轻扬的嘴角——我熟知你的一切,而你不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