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说美食了,舌尖上的蛋。先说腌鸭蛋。其实这边叫扁嘴子蛋。因为鸭子叫扁嘴子。之前说过,这扁嘴子都是自己家养的。蛋肯定也是自己家扁嘴子嬔的,扁嘴子开始嬔蛋以后,基本上每天都能到圈里拾几个蛋。拾回来之后放在纸箱子里或者小箩筐里。先存着,慢慢地攒着。平时一般都不会吃鸭蛋,就是预备着麦天吃呢。如果,中午下面条要炒个菜花子就会箱子里拿一两个鸡蛋,只有极个别的情况下才会拿鸭蛋当鸡蛋吃。
鸭蛋攒够了,几十个,腌上。很简单,用一个瓦罐,不太大,把鸭蛋洗干净,瓦罐子(这边什么东西都爱加个“子”,可能是显得亲切。窗棂子、洋车子、脚蹬子。)里边倒一些盐水进去,具体盐和水的比例,不太清楚,然后,把鸭蛋一个一个轻轻的放进去,水位随着鸭蛋的增加而上升,知道上升到罐子口,正好鸭蛋也放完了。找一块油纸,把口盖上然后用绳子扎上。上边再块木板,木板上再压块砖头。放到东里边的衣柜下边。不用管了。再过个一二十天,正好到麦天,先捞出来两个看看,腌的好不好,腌透没有,冒油没有,蛋黄颜色正不正。煮熟之后,切开,好,流油。还不太咸,这是最好吃的。有的最后捞出来吃的,闲的齁人。
鸭蛋煮熟了,怎么吃,有三种吃法。家里,客人来了,麦天来帮忙干活,也都知道没有时间做什么菜,大家也没有什么大吃大喝的心情,早完事一天早歇一天,小麦一天在地里不拉回来,一天就不放心。有家里地少的亲戚来帮忙,吃啥,蒜泥拌黄瓜一个菜。蒜泥拌番茄一个菜,蒜泥拌黄瓜番茄又一个菜。蒜泥拌变蛋一个菜,炒一盘葱花鸡蛋又是一个菜,还有一个就是煮咸鸭蛋了。鸭蛋端上去的时候,一定要说一句,“这是自己的扁嘴子嬔的蛋,没腌几个,你尝尝好吃不好吃,好吃就跟你带回去几个,让小孩也尝尝。”亲戚一定会说,“俺家也有!”。怎么上桌呢,煮熟的腌鸭蛋,纵向从中间一刀两半。左边和右边是对称的,一模一样,大小一样,清黄一样。切个四五个就够一盘了,端上去,如果煮的多,或者菜少,可能还会切两盘端上去。那就直接用手拿着吃。不剥皮,直接拿筷子剜着吃。大人,一下能把半个鸭蛋整体剜起来,两口吃了。
还有一种类似的吃法,只有小孩这么吃,当然,往往也是大人教的。煮熟的腌鸭蛋,从小头用筷子敲开一个洞,把一根筷子伸进去,挖着吃,一点一点挖着吃,也不就馍,什么都不就,单吃这个咸鸭蛋。吃完以后,喝一碗糊粥,这是麦天最寻常的早饭。
最能体现咸鸭蛋的价值,最能吃出咸鸭蛋的好的,是这边特有的吃法,夹馍吃。不是肉夹馍的馍,是真正的馍(馒头)。新蒸的热馒头,配一个咸鸭蛋。啊!!!啊!!!啊!!!好吃。把鸭蛋壳剥光,热乎乎的冒着热气的鸭蛋,热乎乎的冒着热气的馍。把馍掰开,从一侧掰开,一掰两半,这侧还连着一点皮。把光秃秃的咸鸭蛋轻轻放到掰开的馍上,再轻轻得合上,完全合上之后,鸭蛋就被压在里面了。然后,再一使劲,两个手把馍整个的上下一拍,直接拍扁。高度下去一半,里边的鸭蛋收到重压,直接压扁了。蛋白裂开,蛋黄也直接面了。最关键的是,蛋黄这一扁,直接冒油了,油给挤出来了。哎呦,那个油啊,直接从馍的缝隙中流出来,流到手上,马上要顺着留到手背的时候,使劲用嘴一吸,再来回在手心边上用舌头舔一遍。而且一定要快。天啊,享受啊!那个油啊,那个香啊!这个时候,赶紧再顺势咬上一大口,连馍带蛋黄蛋清。哎呀!!!满嘴香,真正的醇香,真正的蛋香。一定不亚于原始人第一次吃到熟食的那种幸福感。
还有一个蛋,上一章,已经说了,烧猪蛋。这个可是荤菜啊!对于九十年代的农村来说,对于就是年代的河南农村来说,对于就是年代的河南农村的小孩来说,荤菜可不是家常菜。要吃肉,除非有亲戚来他割了肉或者卖了鸡。要不就得等过节。正月就不说了,肉没少吃。一年也就吃那半个月,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然后日常基本上就告别荤腥了。农历六月初一,吃饺子,八月十五,吃饺子,清明节、农历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有亲戚来也能改善伙食。所以小时候,顾兴最盼望的亲戚就是大姑。只要大姑来肯定改善生活,不割肉包饺子,就买鸡熬鸡吃,或者弄两条大鱼,吃鱼肉喝鱼汤。别的姑来走亲戚,可不是回回都能拿荤菜来。
猪蛋,兽医,或者说专门干这行的老头(只会这一个技术),他有一个自制的工具,很简单,像个锥子一样(一头是尖的,一头是平的)的铁家伙,这个是钩东西的,还有一个刀片是拉口子的,还有一套针线是缝伤口的。消毒的就一般都是主家自备。找人摁着小猪,一个人抓着俩耳朵摁住踩着前腿,一个人抓着俩后退摁住,猪侧身躺在地上。这师傅,先给家伙消消毒,就是撒点酒,然后给猪消消毒。自己摁着那个部位,一手点着,一手下刀。找准位置,拉开口子,然后上那锥子一样的东西,把东西钩出来,割断。再缝上。然后就直接把猪放了。整个过程一般三五分钟,一般猪是从头喊到尾。这还没完,还要找个人看着不能让猪卧到地上,防止感染。一般都是上午摘猪。基本上一天就不用盯着了。
如果是牙子,公猪,那自然有猪蛋,两个猪蛋,马上用水冲干净,用盐腌起来。中午,顾兴兄弟仨放学回家,一听说猪摘了,那个高兴啊,”猪蛋呢“这句肯定要问。猪蛋怎么烧呢,直接放到灶火里烧。腌了一上午的两个猪蛋,再用水冲一下,找一团棉花,把它整个包上,包严实。然后,把棉花?湿,要湿透。然后直接放到正在烧火做饭的灶膛里,贴着边放,什么时候这边的棉花着了,在用烧火棍把它翻一下身,这边的棉花也着了之后,再烧一会,基本上棉花缩成一团,变成黑乎乎的了。这个时候就能扒出来了。轻轻的把带着火星的棉花扒开,会发现,最里边的棉花还是好好的,只不过已经干透了,这最里边的猪蛋,也是好好的,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它变得热乎乎的,香喷喷的。荤菜啊。轻轻的咬一口,真的,跟吃豆腐一样软,但豆腐又没有那种肉味。软面像豆腐,味道真是肉,小鲜肉。兄弟三个,切开分。顾兴也有十来年没吃过烧猪蛋了。倒是在烧烤摊上见过,从来没点过,他知道,肯定不是那个味。
好吧,再说说神秘美食,大家都吃过,大家又不会认为它是美食的美食,是什么呢,方便面。顾兴最爱吃的就是方便面,斯美特方便面和南街村方便面。都是干吃,泡着吃不好吃,也只有麦天的时候家里才会买来吃。而且是一整箱。小孩们都是干吃。拿一袋斯美特,撕开口,把调料包拿出来,撕开,全撒进去,然后把口攥紧,两个手把方便面全压碎。反反复复地压。压碎以后,抓着口,使劲摇,摇匀以后,打开口。伸手抓一把,往嘴里一捂。满嘴碎面,使劲嚼,越嚼越香,越嚼越香。尤其是调料四处飘散,飘到鼻子里,呛得直打喷嚏,那个喷嚏,是最爽的喷嚏。
这里边还有顾兴的一个梦想,那就是,初中毕业,长大以后,出去打工,挣了钱,天天买方便面吃。哈哈。这就是小孩,这就是美味,这就是童年。还有,还有,美食还没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