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桌上摆满了各种陶罐,药粉的气味使人燥热不安,山婆已经对着这些药物一辈子,能够让她不安的当然不是药物,而是龙熹的表现。
当然很快不安的情绪就消解下去,变成了完完全全的愤怒。甚至会飘出一闪而逝的念头:难道自己近一辈子的信仰也会出错么?
看来山里再有多少传说,没有获得神灵眷顾的毕竟是大多数人,而龙熹就是那大多数人之一。
夜幕悄悄落下来,山里的夜空永远那么纯净,星星清晰地排列在一望无垠的太空中。静静流淌的月光能够让人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
三叔看着这一桌子的失败品,脸上尴尬的表情都已经僵硬,三叔的气息渐渐匀称,连长舒一口气都不想做。转身推动轮椅准备睡下,只给龙熹留下一句话:“明天再来。”
山婆听见三叔这么说,困意也袭来。毕竟是老人家,身体确实不比年轻人。怀中的冰蚕早就睡下,可能已经梦到白天吃的美味精血。最后山婆看了看上次给龙熹的布袋,五十只虫蛹都在。
“只过去几天时间。没出来也是正常的。”山婆向龙熹解释后便去睡了。
房间里的电灯忽明忽暗,龙熹难以克制内心的感情。一系列的问号在他的心底响起。一系列的蛊术实验,无一例外的失败。
龙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打击。看着山婆留下的药物罐子,龙熹觉得一阵精神。走进里屋准备睡觉时,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赤发颜色又再次亮起。山婆的话不停地在耳边萦绕着。
龙熹洗了一把脸,走回实验的房间,心里想着:“去******,不就是一个低级蛊术么?”
那两只毛虫已经被药粉洒了十几遍,可现在又被龙熹倒出来。
夜晚华灯渐渐熄灭,整个苗乡都安静下来,只有夜莺的歌声响起,山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猛兽的叫喊。
在苗乡的一个角落,始终有个忽明忽暗的灯亮起。灯光投下影子,一个少年正在屋子里不停地摆弄着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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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总是起得很早,山婆也不例外。当她正准备收拾下昨晚上被弄乱的桌子。却看见龙熹双眼赤红,正盯着桌子,脸上有倦意。可眼神依然那么执着。
龙熹双手正不停地摆弄着药粉,两只毛毛虫已经被他发疯似地折腾了一晚上。这一晚上多少有些成果。
至少现在,龙熹让毛虫去哪,毛虫不敢不从。
看着毛虫干瘪一圈的身躯,身上满是药粉带来的灼伤。山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过了良久确认这是真的。
“这小伙子毅力不错。”山婆想。
龙熹双眼布满血丝,赤红的瞳子发亮,看上去如整个眼睛要喷出火来。由于没有睡觉,他的呼吸声十分沉重。
可他依然紧紧盯着那对毛毛虫,手里的药粉洒了又洒,机械的重复着这些动作。
山婆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稀饭,稀饭上冒着白色雾气,香气四溢。看着一夜没合眼的龙熹,山婆隐隐有些心痛。
“吃点吧。”山婆对龙熹说。
龙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拨弄着那对虫子。
山婆叹了口气,将稀饭放在桌上。转身走了。蛊师自然强大,可这强大的背后,山婆只是一名孤寡老人,依然要为每日的生计发愁。山婆走到外面,开始了一天的活计。
三叔过了一会也起来,看见仍在忙碌的龙熹。摇着轮椅过去帮着他换了一些新的药物。同时解放了那两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毛虫。
当新的毛虫放在桌上,龙熹的手法已经无比熟练,虽然他依然不能使毛虫吐出丝来。
日升月异,一天的时间悄然而逝,龙熹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太岁的力量压上来,他也不觉得困,反而有些更精神了。
龙熹从小便知道,努力不能决定一切,但是努力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这就是为什么一个贫穷的山里娃能够考上大学的原因。
龙熹的质朴与坚毅是他唯一可以仰仗的财富。
夜里已经过了十二点,经过整整一天的时间,龙熹终于可以使毛虫走到指定位置,偶尔也能吐出一缕如烟雾般飘散的细丝。
突然的倦意袭来,龙熹眼前一阵模糊,趴在桌子上便睡着了。红色的汗液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青铜牛首微微震动,龙熹身上开始散发出一阵阵异香。
这异香飘向四周,引得山林震动,夜被这香味扰得烦躁不安,山中到处都是窸窣的声响。虽然每一声都极小,可这千千万万声汇集起来。却是一股恐怖的力量。
而所有的声音都有一个目标,那是苗乡角落之间的一个小屋。山婆睡得较为沉重,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声音。
一个红色瓦罐的盖子悄悄地移动了下,一只只黑色甲虫从瓦罐中飞出,飞到龙熹所在的房间。静静地在龙熹的四周排列好。越来越多你的瓦罐打开。山里的虫群也都向着这边飞来。
一只屎壳郎闻到这味道,兴奋地将粪球滚起来,朝着山婆的屋子爬来。甚至连地下的蚯蚓都朝着这边涌来。所过之处,泥土如被翻新一般。
天边出现一丝曙光,山林清晨的雾气,凝结在虫群身上,虫群相互靠了靠,免得被寒冷吞没。
山婆醒来后发现陶罐纷纷打开,甚是惊奇。起初以为龙熹为了研究弄出了她的宝贝虫子。冲到龙熹的房间后,眼前的景象使她呆立在原地。
“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奇景。这苗乡的天。是要变了吗?”山婆喃喃地说。
现在,她很肯定,龙熹可以学会任何蛊术!
只见所有虫子都排列好围着龙熹,纷纷低头贴地,仿佛群臣朝拜一般。整间屋子被各种各样的虫子充满。
龙熹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山婆叫醒三叔,两人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惊异的说不出话来。
一推开门,整个院子都被虫群占满,密密麻麻的景象让人只是看一眼就头皮发麻。外面的虫子都和屋里的保持着一致的姿势。冰蚕从山婆怀里探出头来。望了望又缩了回去。
山婆和三叔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任由龙熹接受这万虫的朝拜。
好在一个小时后,虫群开始缓缓退去。龙熹直到虫群退去后才醒来,中间山婆叫过他几次,却是怎么也不醒,吓得三叔跑来探了探他的气息。这才放下心来。
这下万虫散去,他终于缓缓醒来。
最令人揪心的是,龙熹试了试药粉,草依然控制的住毛虫,可是却怎么也吐不出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