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别院
许多事情一夜只见变化很大,林府上下一晚上两位女眷先后生产,花开两朵,阖府上下忙的个人仰马翻。在马圈喂马的韦兴与儿子韦昌却是一夜酣睡,一早起来还得了赏钱。
林夫人昨夜生死门边走一圈,今日一觉酣睡,到午后才醒,乌嬷嬷见她醒了,赶紧端上汤说,小姐一觉睡的好沉,想是昨夜累坏了,快喝点汤,一直热着的。
林夫人歪在榻上喝汤,边上凌冬凑趣的说,老爷肯定心焦的不行,上午来了三四次了,夫人一直没醒,就没进来。
林夫人娇羞道,死丫头,也轮到你打趣我了。才说着,门口敛秋道,老爷。
服侍的人本来以为夫人生了个女孩子,林老爷会有点失望,可见一上午林老爷往这里跑了许多次,心里无不高兴的。
林夫人抚在榻上,不胜娇羞说,老爷辛苦了。林老爷略微有点心不在焉,在榻上坐下,对边上的人说,你们先下去,我跟夫人有话说。乌嬷嬷们心照不宣的都退出来了。
冉姑姑对乌嬷嬷说,小姐也是福气好,当年林姑爷来提亲,大爷是十二分不愿意,只是小姐说,林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是也是诗书世家,还说上巳节在郊外遥遥见过,相貌人品是看的上的,太爷才依了她。
乌嬷嬷接过话茬说,是啊,如今老爷也在京城做了官,对夫人又十分敬重,一家子这样平安哪有不好的。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房间里叮当一声,继而听到林夫人在里面失声大哭,乌嬷嬷一时间不敢进去,只听到屋里面林老爷大声说,夫人不可妇人之仁,关乎阖府上下安宁,我也是不得已。
乌嬷嬷不知道发生何事,那敛秋却毛手毛脚的打开门进去了,只见林夫人头发披散,哭成了一个泪人,只啜泣说,甫煊,你怎么这样狠心,这是我们千辛万苦,日盼夜盼才得的第一个孩子啊。
林老爷拂袖道,我又不是说要扼杀她,毕竟是我自己的亲骨肉,只是你知道的,公羊先生神机妙算,连先皇都倚重他,他的话怎能置之不理?我意已决,夫人不可如此。说罢拂袖而去。
乌嬷嬷赶紧一把扶住急切的说,这是怎么说的?刚才还好好的。林夫人已经哭的话说不上,只喊着要孩子,冉姑姑赶紧从奶娘那里将孩子抱来。林夫人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她正在酣睡,好像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边上的人看着干着急,半天林夫人深吸一口气说,老爷刚才说,昨夜公羊先生来府里了,说,我们这个孩子不详,会阖府不利,殇克父母。要弃掉。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慌神,这可怎么办,又问那公羊先生在哪里,可是胡说,我们家大小姐神佛庇佑,怎么这样胡说。
林夫人更是眼泪止不住,老爷说本不应该在家里久留的,想连夜送走,但总觉得应该知会一声。
别人还可,敛秋第一个撑不住哭出来,小姐命苦,老爷好狠的心,一点不顾念昔日之情。
门口顺子探着脑袋,见里面这样慌乱,又不得不进来,说,请夫人示下,老爷说送大小姐去京郊别院,那边一应的奶娘都准备好,请夫人放心,说罢,后面的奶娘就要上来抱孩子。
敛秋眼泪也来不及擦,连忙冲起来说,夫人没有示下谁敢动一下。林夫人双目紧闭,泪水横流,长长叹气说,既然如此,老爷听信小人之言,执意如此,去请老爷过来。
林老爷本就在门口,听到这话进来,婉言相劝说,怡人,你何苦执意,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的。
林夫人试干脸上的泪,苦笑说,老爷此举是要斩断我们夫妻恩情,一个江湖术士胡言乱语几句,怎可抛弃妻子?
林老爷不悦的皱皱眉头说,不可胡说,公羊先生名满天下,是机缘截断我们林府的灾厄。
林夫人脸转过去不想再听,稍稍忍住说,既然老爷执意如此,这孩子是我十个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得来的不容易,断断舍不得她一人在荒僻的别院,既然这样,我要跟她一起去。
林老爷看着林夫人,不可置信的说,怡人,你这是要离我而去吗?
林夫人冷眼看着这个当初自己无怨无悔跟着的穷小子,如今家大业大的林老爷说,难道不是老爷要跟我恩断义绝么?
半晌林老爷叹气说,即如此,夫人自己拿主意吧。言罢甩手出去了。林夫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面色苍白。乌嬷嬷和冉姑姑赶紧扶住她,以防止她晕过去,唉声道,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林夫人如死了一般,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本来昨夜生产就身心俱疲,又遭受这样的打击。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浑身一震,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口,一字一句地吩咐说,敛秋去收拾东西,务必带齐备了,以后我就离了这个地方了。乌嬷嬷你去把给孩子备下的东西收拾停当。凌冬去准备车马。冉姑姑,你扶我起来。
这林夫人在娘家是太爷的手中宝,那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冉姑姑愤恨道,林姑爷哪里听的这些混账话,怎么连亲身骨肉都这般,卓姨娘也一起生的女孩,怎么放着姬妾养月子,还有让正房出去的道理?又垂泪道说不出话来。
林夫人心灰意冷,简单梳妆,看着这院子外面花团锦簇好一派春光,外间敛秋和凌冬都回话说收拾停当,林夫人扶着冉姑姑的手说,乌嬷嬷抱着孩子跟我去老爷的书房把,其余人,到门口候着。
刚踏出房门,外间的太阳照在身上一点暖和气都没有,林夫人更是头重脚轻,似踩在棉花上一样,往书房去的一路上她在想,初见甫煊的时候,他衣着简素,在一众及第的公子中好像秋日里的菊花,孤清冷傲,在上巳节的花礼上他对她说,我林家现在虽家道中落,我林勰立志要重整家业,再兴我林氏宗祠。平日里见的那些子弟个个家世好,但是却没有他这样的进取心。
又想到从小疼爱他的大哥,极力反对,说,他的家世,门楣哪一点配得上你?况且那小子是经过人情冷暖的人,我是不同意的。祖父耐不住她几滴眼泪,就允了,还四处谋划让他在京城站稳脚跟。
成亲来,虽然她几乎被大夫诊为不育,但是他也从来没有轻贱她,四处寻医问药,江湖术士,神仙丹药都试过,却万没想到,一日生下孩子,竟然这样判若两人。林夫人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好像从没有认识那个坐在书房里的人。
林老爷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目光,转过身见林夫人立于门外,心中还是有些许愧疚,怡人,进来坐。
林夫人一动不动,行了个礼说,妾身不详之人,不敢进去,来此特来跟老爷此行,另外孩子怎么也是老爷的骨肉,请老爷给她取一个名字吧。
一说到这个孩子,林老爷跟踩到逆鳞一样,皱皱眉头说,夫人何苦这样,公羊先生有明确的说法,说这孩子……
老爷不必多言,妾身自当好生教导。林夫人此时只觉得一刻都不想多呆。
林老爷见状,说,这孩子既你执意要养,我便给她取名叫林楚吧,只盼上天可怜她罢了,也好跟她妹妹林蕴一般光耀我林家。
林夫人切齿道,老爷好绝情,林楚是正室嫡女,怎的她名字还没定的时候庶出的道先取上名字了。说罢,脸色凌然道,妾身这就去了,老爷自当保重。
说罢转身离去,乌嬷嬷抱着林老爷正眼都没瞧过的孩子赶紧走出去了。春日里本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候,此时却如置身冰雪之中一般。
门口东西都准备停当,林夫人让乌嬷嬷带着孩子先上了车,问敛秋说,跟去伺候的人不用多,都准备好了吗?
敛秋回说,都准备好了,除了我跟凌冬,乌嬷嬷和冉姑姑也是一定跟着去的,还有两个粗事丫鬟,另外京郊别院那边荒僻,怕有什么不安全的,我去马房也要了两个忠心的家仆,唤韦大力,还跟着他的小子。
林夫人点点头,回头看看自己当初嫁过来的林府门牌,廊下立者的几个家仆都纷纷低下头。这个地方再也回不来了啊。扭头眼泪就掉下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