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的这些流言和谈论看似和易小天的“道”并没有什么关联,而且即便族中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似乎也轮不到他这个五岁毛童来忧虑,但易小天却本能的觉得这些事情并不简单。
他的直觉告诉他,在他们族人身上所发生的与灵根排斥的奇异现象,很可能就跟他们易族的隐秘有关。
苦思无果之下,他最终决定明天亲自找族长问询,毕竟现在族中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人,在他看来,族人之间不应该再有秘密。
第二天天还没亮,还没等易小天前去找族长商谈,他就被外面嘈杂的呼喊声惊醒了。熟悉的吵闹声使他立刻判断出是有兽群在攻击村落,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由于深处大山,这样的情况在这里时有发生,只是当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时,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村落四周聚拢而来的野兽实在太多,密密麻麻的,满山遍野如同涌出巢穴的群蚁,看得人头皮发麻,一眼望不到尽头。近年来虽然兽潮时有发生,但像今天这样的规模绝对是极为少见的。
兽潮是荒源大陆天地大变之后出现的一种奇特的现象,也是致使原本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纷纷离去的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
这些野兽的实力其实并不强,对于一些身体强壮的人来说,对付几头只有蛮劲的野兽并不困难,而一些修为达到后天境后期的修士更是可以抬手灭杀几十头这样的野兽。
但即便是先天境的修士,面对规模过于庞大的兽潮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今天易村所碰到的这种兽潮,仅目测就有不下上万头,显然是一次规模比较大的野兽群。
这样规模的兽潮在荒源大陆的历史中只能算作是小规模的,但对于一个仅有百十户人口的村落来说却绝对是致命的威胁,早先不知有多少村落就是破败在这样的兽群凶涛之下。
村民已经全部醒来,充斥着整个村落的嘈杂声此起彼伏,不过单从呼喊声判断,兽潮还在村人的控制之下,他们既然敢于驻守在这样一处荒芜之地,显然也是有所依仗的。
只见在村落周围百十丈远的位置,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将小山村包裹在了其中,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保护墙。村外的兽群虽然悍不畏死的冲击,但一个个碰触在光幕上后只留下了一声声的“嘭”响,更有大量的兽群在光幕的反震之下当场喋血,仅一个呼吸的功夫,死在光幕前的野兽就不下上百头。
看到光幕再次发威,村民们的脸色都是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一些胆大的村童更是站在村落的旁边,隔着光幕对着外面的野兽龇牙咧嘴,小脸显得甚是兴奋,丝毫也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是一些年长者一脸的凝重,他们的表现当真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
兽群的冲击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当朝霞初起,四周围拢的野兽群才开始慢慢的退却,稀稀拉拉的只剩下了数百头。对村落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依旧没有人敢冲出光幕击杀,远远的看着它们四散而去。
兽群退尽之后,光幕才缓缓地撤去,村民们一个个兴奋的跑到光幕之外,将堆积如山的野兽尸体肩挑体扛的向村内拖拽,场面看起来好不热闹。
唯有村中的几位族老一脸默然,看着这将近上万头的野兽尸骸,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露出颇为凝重的神色,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竟都是同时叹了口气。
这次的收获异常的丰厚,将近上万头的野兽尸骸,足够整个村子食用大半年的。如果不是村中的男丁食量惊人,放在普通的村落,恐怕几年都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一场丰盛的饕餮盛宴如期而至,整个村庄四处飘香,村中的孩童也是罕见的没有出去修炼,个个兴奋的在厨房之间穿来跑去,一边帮助村中的妇人收拾香肉,一边趁机偷食几块,以解心馋。
虽然只是晨曦,但村民们却是食欲大开,一场盛宴就食用了将近五十头的兽肉,且野兽品种繁多,竟是没有重样的,当真是饱足了口欲。
兽宴结束之后,村民们都没有离开,因为他们知道,族长肯定会有话说。
果然,一桌桌的碗筷撤去之后,几位族老示意大家安静了下来。往常,每经过一次大丰收,族长都会慷慨陈词一番,以激励大家不要懈怠,激发村民的凝聚力。
但是今天,包括族长在内的几位族老皆是一脸的严峻,村民们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瞬时安静了下来,整个村堂一片寂静。
沉默了片刻后,族长深吸了一口气,当先开口道:“刚刚经过兽潮的攻击,我们易族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反而得到了将近一年的肉食口粮,这对我们来说是一场罕见的大丰收。但这已经是今年以来我们碰到的第五波兽潮了,与往年相比,兽潮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规模也是越来越大了。虽然我们有护族法阵的保护,但照这样的形势发展,我们村子是越来越危险了。与十年前相比,护族法阵的威力已经削弱了很多,我们不知道它还能维持多久,或者十年,或者是百年,但终有一天它总会消失的,那一天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大家都是非常清楚的。”
族长的语气平淡而和缓,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村民们的表情瞬间都是凝重了起来。这种情况他们早已得知,只是没有人能够拿出一个两全的解决方法。族长今天再次提及,压抑在众人心中的不安同时爆发了出来。
“族长,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可有什么解决的方案?”
“族长,你就给大伙拿个主意吧。”
……
村民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族长沉默了一会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语锋一转忽然问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易族的由来?”
这个疑问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所有人对易族的情况都是了然于胸,当下立刻有人高呼道:“我们当然知道,我们易族从古至今已有超过十万年的历史了,早在太古年间,我易族就已经存在,且曾为天地间的主宰。直到上古之时,天地突变,我易族才没落了下来,时至今日,我们虽然只有这么几百个人,但如果论起传承的话,恐怕整个天地间也没有几家能够超越我们。”
这一声呼喊充满着傲气,所有人都是点头附和。关于易族的这段历史,每个村民都是如数家珍,即便是嘤嘤学步的孩童,也早已被家人告知了无数遍,每次讲到这里,所有人都是心情激傲。
族长再次挥手压下了众人激昂的情绪,继续问道:“那你们可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离开?即便整个大陆的人都因为兽潮的缘故选择了离去,而我们却还是要坚持的留守在这里?”
当下立刻有一个村民站了起来,高挺着胸膛大声道:“自然是为了守护我们的祖地,这里是我们易族当年发迹的地方,是易族荣耀的所在,更是我们易族历来的根基。”
“不错,这里是我们的根本,是我们的荣耀所在。”
听到那人所言,族长的语调也显得有些高昂起来,只是高声宣泄了几句之后,他的语气再次转为低沉。
“荣耀虽然永存,但是时至今日,为了守护这片祖地,我们易族的生活越来越艰难。从当年鼎盛时期过逾百万的大族,到了今天只有这几十户人家,几百个族丁,再过几年甚至连我们整个易族都有可能覆灭,你们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族人再次沉默了,易族的困境这里的每个人都心中了然,但以前却没有人敢去诉说,甚至连那看似理所当然的可能性都没有人敢于提及,因为这是易族的禁忌,大家本能的都在回避着这个话题,甚至可以说是逃避。
只因为那个所谓的答案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憋屈了一些,甚至有些人认为那是对先祖的亵渎,是一种羞耻。所以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从未有人提及过那个极为务实的可能性。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有族人高声反驳道:“族长你说的不对,我们如今之所以这么势微,原因并不在于守护祖地,而是我们再没有出现过一个傲视天下的强者,是我们自己没用。我们丢弃了祖先的荣耀,令曾经至高无上的先人蒙羞,这是我们的耻辱,都是我们的错……”
说到最后,这名族人竟是忽然大声痛哭了起来。其他人被他的情绪感染,也都是默默的留着眼泪,一些年轻气盛的族人更是满眼通红,低声呜咽。
族长的话语也是突然顿住了,他的喉咙微微抖动了一下,转过了头,没有让人看到他哽咽的动作。
伸手在脸上轻拂了一下,再次恢复到了一脸威严之态,他再次转头高声道:“你说的不错,想当年我们易族的先人曾经是为大地的主宰,威能盖世。但是现在,别说是盖世强者,就算是先天境的修士,我们易族也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是这贼老天!”村民们异口同声的高呼道。
听到这种回答,族长非但没有反驳,反而情绪更为激动,连身体都微微的抖动了起来:“不错,就是这贼老天,是它抛弃了我们易族,是它抛弃了我们整个荒源大陆,一切都是它造成的!”
伴随着这声疾呼,所有的村民们齐声痛哭,彼此相扶,不甘、无奈、委屈、萧瑟之声响彻天地。
哭声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族长默默地抹掉了眼角的泪痕,低声说道:“你们既然知道我们易族为什么会衰落,那你们可知道在上古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痛哭之声瞬间沉寂了下来,族人们全都惊愕的看着坐于正堂上的老族长,一脸的震惊和激动。
关于这段历史,虽然每个族人都耳熟能详,但真正关于其中的秘辛,历代却只有族长等少数几人知晓,这是整个易族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天下的秘闻。
这个秘密牵扯到上古乃至太古,整个天下间能够触碰到这一秘闻的没有几人。他们虽然同为一族,之前也并不清楚。而今天老族长竟然主动提起,大家震惊之余更多的还是兴奋与期待。
因为他们比天地之间的任何人都更迫切的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令得曾经荣耀至极,甚至主宰了整个天下的一代巨擘轰然倒塌。这个贼老天当年究竟做过些什么,令得无数的先人都将恨意指向了它。
所有的族人全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老族长,而老族长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丝落寞,叹息着说道:“你们是不是感觉到灵引术极其的难练?你们是不是自认为灵根修炼的过程极其的艰难?那你们可曾感觉到我们的肉身一直都在排斥着灵根的成型?”
族长一连问出了几个疑问,句句问在族人的心坎之上,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易小天也猛然抬起了头,因为这个问题也正是困扰了他许久的疑问。
“这要从太古时期讲起……”
老族长仰首望天,泪水划过脸颊,眼眸陷入了无尽的追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