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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家

十月一日,星期天,天气晴好。林知味和张燕,从西湖市九堡长途客运站买票,乘坐快速客车,行程一个半小时,到达当湖市区。二人转乘城乡客车,走走停停,约莫有一个小时,才到了林知味的家乡,一个拥有美丽名字的海边渔村,白沙湾。

这里天高云淡,海风拂面,空气里仿佛有海浪的味道,苦中带咸,却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感觉神清气爽。老远的,林知味就看见林知香等在村口的水泥小路上,拉着张燕的手快步迎了上去。

二十七岁的林知香依然美丽,褪去了少女腼腆的青涩,增添了一股干练成熟的气质。她穿着白色收腰暗扣衬衫,黑色混丝直筒长裤,显得脸更白皙,腰更纤细,秀发更黑,身量更高。她那瞬间绽放的微笑,和林知味记忆中的姐姐重合起来,她是慈爱与严厉、柔弱与坚强、温和与泼辣的混合体。

林知味的心头涌上一阵热流,那是思念,那是孺慕,那是依恋,这种感觉,一半来自记忆,一半来自血脉,这就是今生唯一的亲人吗?有亲人的感觉真好啊。

三个人终于走到一起,林知味笑得露出牙齿:“姐,你看这大太阳,你还出来干啥,我又不是不认得家在哪?”

林知香用食指在他额头轻轻戳了一下,笑骂道:“我是来接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啊?我是来接张燕,燕儿啊,快,跟姐姐回家,你姐夫在家做好吃的,晚上你陪姐喝两杯,姐知道你能喝。”说着把张燕并不沉重的行李甩给林知味,两人拉着手先往家走去,倒把林知味落在后面。

不得不说张燕的模样就是有长辈缘,丰润的脸盘在下巴处收敛,形成漂亮的鹅蛋脸,五官或许不算精致,搭配在一起却是非常的耐看,皮肤白嫩的如同草原上阿妈刚做成的奶酪,高挑匀称的身材,显露的是少女青春活泼的健康。

林知味苦笑着跟上,天耳却悄然发动,不论是作为弟弟还是作为厨侠宝鉴的修炼者,林知香的美食愿望他都想知道,这个念头,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有些迫不及待。

深秋的夜晚,十六岁的林知香第一次上完夜班,因为不会骑自行车,步行三公里从工厂回到家里,已经是十点多了。没长开的身子,站在流水线上工作了十四个小时,已经累坏了。她刚进工厂,手脚还跟不上流水线上的老员工,做得慢了一些。为了不拖后腿,晚饭她只胡乱吃了一口,就回到岗位上,把积压在她那一道工序的衣服给加工完成。现在,她又累又饿又困。

家里楼下的白炽灯还亮着,在一片黑暗的村子里,醒目而温暖。是知味还没睡,没有姐姐在身边,他睡不着吗?可怜的弟弟,姐姐以后要经常加班,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钱,让你在吃穿上不比别的孩子差,这样你在学校才不会被别人欺负,为了姐姐能安心上班,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啊。

推开家门,知味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深秋的夜里冷,他的小脸小手冻得通红。袖子上湿湿的,是眼泪吗?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他就变得很少说话,小大人似的沉默着,却只能在夜里,自己偷偷的哭吗?

桌子上一个大海碗用盘子盖着,里面是什么?是知味给姐姐留的晚饭吗?不是告诉他姐姐今天要加班,很晚才能回来嘛,这孩子,放到这会,应该都凉了。凉就凉吧,肚子真的好饿啊,去热一热再吃。嗯?怎么还是热的?揭开盘子,海碗里是铺了两个油煎荷包蛋的面条

因为害怕面条没熟而煮了又煮,面条都已经煮坨了,荷包蛋煎得发黑,翻身的时候因为粘锅,蛋黄都破了,葱花更是切得长一截短一截,大部分还因为力气小,没有切断。可是,这是知味煮的第一碗面条啊!是了,这是他每次过生日,妈妈会煮的双喜蛋面,是他一直以来觉得最好吃的东西。

林知香没有叫醒林知味,她吃一口面条,抹一下眼泪,这缺油少盐,煮成一坨,鸡蛋煎糊了的面条,在这个寒冷寂寞的夜晚,竟是这样的美味。它暖暖的,捂得被风吹凉的心窝热乎,它柔柔的,让操劳僵硬的手脚发软。它是弟弟对姐姐的关爱,也是从父母那里延续而来的亲情。

这世界上最美味的,未必是珍馐美馔,山珍海味,而是能触动人心深处最本真情感的食物啊。

看完这一段影像,刚强如林知味,也鼻尖发酸,眼眶发胀。何其幸运啊,这个身体曾与她来自同一个温房,与她拥有相同的血脉,与她经历相同的岁月。从此以后,就让我来守护她吧,我的,姐姐。

村子不大,一会就到了家门口,先去的不是姐姐姐夫现在的家,而是林知味父母在世时盖起的老宅。老宅上下两层,每层三间,外墙水泥抹灰,屋顶圆瓦覆盖,在经济发达的白沙湾,这样的房子已经显得老旧低矮,但这里是姐弟心里永远的港湾,无数个夜里,他们就在这里相拥而眠,用彼此的体温,抵挡寒冷和孤寂,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林知香打开锁,推开门,对林知味说:“你也算出远门,先去给爸爸妈妈上香,张燕第一次进家门,也要上三支香。”

林知味和张燕都乖巧的说“诶”,跟着林知香一起进了堂屋。堂屋里摆放两张桌子,坐北朝南贴墙放的,是一张长条桌,上面供着一男一女两张照片,男的魁梧壮实,女的婉约温柔,正是林知味和林知香的爹妈。照片前,一个白底篮圈的海碗,盛了米当香炉,香炉后面是一盘苹果和一盘糕点,充当祭品。

林知味和张燕各点上三支香,走到照片前,三鞠躬后,把香插在香炉里。等他两人让到一边,林知香跪倒在前,双手合十,磕一个头后,对着照片说道:“爸爸,妈妈,知味出去上大学,今天放假回家。你们放心吧,他长大了,在外面一切都好,看着老成了,也会赚钱了,刚才和他一起给你们上香的,是他带回来的女朋友,叫张燕,你们看看俊不俊?”

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肯定是俊的,找遍咱们这儿十里八乡,也找不出这样的姑娘,人也是好的,一点不嫌弃咱家是农村的,对我这个姐姐也是千依百顺的,是个好姑娘。”

只见她越说越伤心,不一会,已经嚎啕大哭:“爸爸啊,妈妈啊,我把知味拉扯大了,你们看到了吗?等有一天,我去下边见了你们,我可以骄傲的跟你们说,我把弟弟养的高大白净,还把他培养成了大学生,你们会开心的夸我吧?”

张燕一边陪着抹眼泪,一边上前把林知香扶起来,劝说着:“姐,今天咱们俩第一次见面,应该高兴,可不能说这些话,叔叔阿姨肯定也不想看见你怎么伤心,知味可是跟我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最了不起的女人。”

林知香看看身边这个知冷知热的小美女,想想林知味以后在学校也有人照顾,忍不住反身把她抱住,“啊哼”抽泣一下,哭得更加伤心。张燕还想再劝,却忍不住自己也“耶耶”的哭了起来,把头埋在林知香肩膀上,嚎啕着说道:“姐,你好苦,姐,你太不容易了,姐,我以后和知味一起孝顺你。”

林知味手足无措的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女人,只觉得要把两人安抚好,真比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还要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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