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柳轻忧便起身离开了。
云非道草草洗了把脸,推门而出,走到祭剑阁主殿,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每天他只做三件事,因为这已经足够让他起早贪黑,劳心劳力了。第一件事:上香。
祭剑阁的桑香必须全天保持燃烧,而祭剑阁供有三千七百五十一柄残剑,每柄残剑需要三炷桑香,也就是说,每天将有一万一千二百五十三炷桑香经过云非道的手,进入香炉。上香的过程要用掉云非道七个多小时才能完成,但相比半年前,时间缩短了一半。
第二件事:铸造。
玄晶泥的铸造从刚开始的五小时,延长到了现在的十二小时,铁锤也从一号换成了三号,而玄晶泥的变化却微乎其微,云非道不知在师傅面前抱怨过多少次了,但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两个字——恒心。
第三件事:聚气。
这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是最基本的入定之法,用来取代最后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这种无聊且重复的修炼渐渐蚕食着云非道的耐心。起初,他对修炼充满了信心,但随着时间流逝,便开始怀疑自己不适合当修真者,最后,一旦有了这种负面想法,便逐渐自暴自弃起来。
三年后的一天。
“啊——”一声愤怒的吼叫从祭剑阁传出,云非道愤怒地扔掉手中的五号铁锤,拳头击打在墙壁上,蓬头垢面,状若疯狂。
靠着墙壁坐了一阵,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走进风雪中,坐在祭剑阁广场边上,目光呆滞地望着下面的云海。
“非道,今天怎么有空坐这里发呆呢。”一袭蓝衣地秦云天走了过来。
“唉!”云非道叹了口气,看了师兄一眼,欲言又止。
“唉声叹气,这可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个自信坚强的云非道。”秦云天坐在云非道身边,目光望向远方,说道。
“故作坚强罢了!”云非道苦笑道,“大师兄,你说我是不是没有修行的天赋啊?”
“为什么这么问?”秦云天诧异道。
“在过去的三年里,我连师傅的第一个考验都没有完成,我时常在想,或许我根本不适合修行,这样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而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我可不能这样裹足不前。”
“欲速则不达。”秦云天说道,“与其说修真者是在修行,倒不如说是在修心,心境不对,不管做出何种努力,都于事无补。”
“何谓心境?何谓修心?”云非道苦恼道。
“这要问你自己。”秦云天说道。
“问我自己?”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秦云天的话意味深长。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云非道重复了几遍,却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又问道,“大师兄,可否指点一二?”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能说出来的道理,不是永恒的道理,用言语表达的概念,不是永恒的概念,之所以不永恒,是因为不正确。”秦云天站起身,边走边说,“不过,作为师兄,我可以告诉你自己对心境和修心的理解:修行靠的的一个‘悟’字,而修心靠的则是一个‘恒’字,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行需悟,心需恒。”云非道苦思良久,脑中闪过一丝明悟。
“百年来,恐怕没人能超越此人的资质了。”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来者大约六十来岁,手里拿着扫帚,灰色长衫,黑色裤子,身材精瘦笔直,身体时不时地抖索一下,脸色时而苍白,时而通红,看上去非常诡异,低垂的眼睑下藏着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毫无生气,这是老者给人最直接的感觉。
此人专门负责扫除四大剑阁的积雪,云非道和他有过数面之缘,偶尔会陪他说上几句话。
“老爷爷,您在说我吗?”云非道说道。
“我说你大师兄秦云天,你连他一半都及不上。”老爷爷无情地说道。
“这话也太打击人了!不过事实如此,大师兄天资聪慧,二十五岁就到了充盈境界,诚然,我可能连他的一半都不如呢。”云非道苦笑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切不可妄自菲薄。”老人安慰道。
“我能有什么优点,连修行的门槛都过不去,真是糟糕透顶。”云非道又开始自怨自艾了。
“你还是没能理解你大师兄说的话。”老者叹道。
“我要是有那么好的悟性,就不会在这里说些丧气话了。”
“修真一日易,修心百年难呐。”老者摇了摇头,搁下一句话,离开了。
“高深莫测,一句也想不明白。”云非道揪住自己的头发,抓狂道,“想不懂,想不懂,我是不是太笨啦!”
雪越下越大,云非道躺在雪中,不一会儿就被埋在了雪下。
渐渐的,云非道觉得呼吸困难,刺骨的寒冷开始令他产生幻觉,在一个雅致的小院中,种满了漂亮的文心兰,一位和蔼可亲的少妇正在细心浇灌。血浓于水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想上前看清女人的相貌,但怎么也移不动脚步。忽然,女人转过身来,那双璀璨的眸子噙满了泪水,笑着说:“非道,你来了!”
“你是谁?!”他用手按住越跳越快的心脏,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我是你的娘亲。”女人温柔地说。
“娘亲,您在哪里,我好想你,父亲,父亲他……死了。”云非道哭得像个孩子。
“是娘亲对不起你们父子……”母亲眼泪越流越多,说道,“非道,勇敢的走下去,要对明天充满希望,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到时候,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此话一出,云非道如遭雷击,刷一下坐起身来,眼前满目雪色,巍峨的大殿,与风雪顽强对抗的雪松……朗朗乾坤,冷雪寒天,容不得半点虚幻。
“娘亲,等着我。”他目光自信,再也看不到丝毫的消极,站起身,步伐坚定的回到了祭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