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暴风雨恢复宁静，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新。
那几天，许诺也试着抽出时间陪陪戚薇薇，吃饭、逛街、看电影，在每一个相视而过的人眼里，他们是那样地亲密，是那样地恩爱。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佳人才子日夜缱绻。
学生会主席竞选顺利结束，竞选结果要过两天才能正式公布。在其他竞争者眼里一言一行简直心惊肉跳，而对于许诺，镇定如初平静如水，从未有过的信心满满，仿佛主席之位就在眼前，金光闪闪地等着自己去驾驭。
再近一步，便可号令天下。
“时间还早，我们去喝两杯庆祝庆祝？”前主席和几个部长约了伙，散场以后打算让这个未来主席请客消遣消遣。
“不了，今天薇薇生日，我得去陪她。”许诺推脱着。
沈凌彤也迎了上来，拦住许诺的去路：“放心，现在才下午四点钟，才喝几杯酒而已，赶得上，不会丢下她独守空房的。”
“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你要是不去，就枉费我们把票都投给你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拖走！”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
酒过三巡，什么时间，什么生日，什么承诺，统统都融进了酒里，淹没了举杯过后仅存的一点知觉。
而那头，戚薇薇呆呆地盯着牢牢紧闭的门，深邃的眸子里填满了忧郁。朋友都已就位，每个人都像是知道了些什么，相互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跟自己的左邻右舍有说有笑地打着招呼，尽力给尴尬的场面加加热。
胖子窝在角落里惬意地磕着免费赠送的瓜子，不去理踩这些饭桌上的朋友，满满的瓜子壳垒成一座小山有半根筷子那么高。这已经是他第二盆瓜子了。
她乖乖地等着他。他给她打过电话，他说他在某个餐馆里跟前主席和几个部长喝几杯酒，马上就会过来。
戚薇薇的平静的脸上写满了孤独，被全世界遗忘的孤独，期盼着下一秒他来解救自己。
他还没来，还没来，他怎么还没来？他会来的，也许就在来的路上，也许已经上了楼梯，也许他已经站在了门口，你听，开门的声音。
突然之间，有一种预感，黯淡的眸子蓦地亮了起来。然而进来的人却是服务员。失落，绝望，亮起的眸子又沉了下去。
服务员很礼貌地弓着腰，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这个包厢：“请问，要不要开始上菜了？”
戚薇薇很想开口说再等等，但是失望重重地压抑着她的喉咙，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湿漉漉的眼眶着实让人心疼。
“上菜吧。”方晗替她做了决定。
菜上到一半，戚薇薇突然站了起来，推开椅子径自朝门口走去，方晗下意识地叫住她：“你干什么去？”
戚薇薇停下了步子：“我去找他。”
方晗也站了起来：“我陪你。”
方晗一直静静地跟在她后面，望着她孤单的背影和瘦削的影子，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楚。他多么想冲上去，狠狠地抱住她，拼命地抱住她，死死地抱住她，给她温暖，不让她伤心难过，不让她离开。可惜，他不是他。
你若哭泣，湿的总是我的眼；你若悲戚，伤的总是我的心。
那家餐馆确实好找，看戚薇薇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的样子，也许，她俩已经来过很多遍了。方晗嘲笑着自己。
戚薇薇三步并两步匆匆上了楼，在开门的一瞬间却忽然停住了，悬起的手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她害怕，她害怕他不在里面，她害怕他就在里面，她开始害怕有关于他的一切。
最后，颤抖着开了门。
视线所及之处，她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明晃晃的灯光下一张杯盘狼藉的餐桌，两个醉得死去活来的人，女人正躺在男人的怀里叽叽歪歪地说着，不知是哭是笑，男人温柔地抱着她，眼神迷离。
她痛恨上帝，为什么要给她一双眼睛，让她看见内心的恐惧。
见门开了，那两人半晌才回过神来，男人使劲全力推开女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薇薇？”
像是勉强支持着身体的最后一寸危墙彻底崩塌了，戚薇薇脚步晃了晃，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她没有应他，转身离去。
许诺摇摇晃晃地追了上来，直到追到了街头才勉强追上她。许诺一把拉住她的手，想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却不料戚薇薇顺势一个巴掌，重重扇在他的脸上，本就通红的脸变得更加红。
酒醒了三分。
许诺握住她的手臂：“你听我解释，刚刚是凌彤醉得要摔倒了，恰好被我抱住。”
戚薇薇挣脱开，后退着，拼命地摇着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我不想再被你骗再被你玩弄了。”
许诺跟上去一步：“我真的没有骗你。”
饭桌上是摆了几个人的餐具，椅子上还留着好几只包包，看来他们只是组队上厕所去了，但是视野里，确确实实只有两个人。
“不用再解释了，分手吧。”戚薇薇的拳头重重攥紧，慢慢闭上了眼睛，泪珠子滚落下来，打湿了脸颊，昏暗的路灯照耀下，闪着冰冷的光芒。
她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因为他的恳求而让自己变得软弱，不想因为他的眼泪而妥协。
“不，不要。”许诺近乎于歇斯底里。
许诺还想伸出手去抓她，却被她的手猛地一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就像是涂了层胶水被地面牢牢胶住，怎么也爬不起来。
戚薇薇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没有表情，没有语言，没有思想，只有满脸的眼泪，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而方晗，就像是一阵空气，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不去打扰。
戚薇薇进了一家酒吧，点了一箱酒，跟着服务员找了位子坐下。方晗挨着她也坐了下来。
方晗帮她倒上了酒：“如果伤心，那就喝吧。我陪你。”
戚薇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喝过酒，她也从来都没有这样子伤心难过，即便是她父母离婚的时候。
一砖一瓦砌成了一座爱情城堡，原本想着可以和心爱的人在城堡里浪漫一生，却没想到在城堡封顶的时候轰然崩塌，一朝回到荒无人烟。绝望，不舍，痛苦，一点一点吞噬她的心。
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是要回去。
方晗给她满上第二杯，第三杯……
酒入愁肠，洒下泪千行。酒真是一种好东西，它可以让你在不想要的世界里麻醉自己，忘掉伤疤，也可以把自己藏进茫茫宇宙之中的一个角落，别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如果没有得到过，就不会害怕失去。
“慢慢喝。”方晗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小心翼翼地挤开人群，趁着一首音乐的结束，凑到主唱耳边说着什么。主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将吉他交到他的手上。
主唱下台，他站上了敞亮的舞台。
追光灯下，麦克风旁，原来他也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方晗关了音乐，整个酒吧倏地安静下来，喝酒的没喝酒的，跳舞的没跳舞的，都齐刷刷看着他，戚薇薇却还是闷着头喝酒，魂不守舍，似乎酒吧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酒才是她的生命。
方晗向着所有人深深一鞠躬，“咳咳”两声润了润嗓子，深情款款地述说着，眼神里装满她的倩影：“我不会唱歌，不会吉他，不会吟诗作对，请原谅我的五音不全，但是这首歌，我学了一个月，每天在声乐房里补习到半夜，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唱给心中的你听。不管有没有我在你身边，我都希望你能够快乐，永远快乐。”
掌声轰鸣。戚薇薇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留意到周边的变化，抬起头凝望着台上的方晗，没有任何表情，泪珠未干的眼眶闪着深邃的光芒，朦胧似指间月光。
音乐响起……
左手边夕阳
右手边流光
温润脸庞
你是我与生俱来的忧伤
杯酒入枯肠
诗词三两行
人海茫茫
我用月光为你做一身华裳
我可以为你青灯古佛静候庙堂
求一世轮回许你白发苍苍
从此朝朝暮暮两不相忘
我可以为你一身蓑衣卸下戎装
换一曲潇湘许你山高水长
从此浪迹天涯柔情万丈
夜已凉
空留香
泪眼彷徨
把你心底惆怅
珍藏
戚薇薇认真地听着，一字一句，泪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