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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小野死方田思退路 张承礼无奈走前台

且说大榆树古镇自有生以来,历经了多少变迁又渡过了多少磨难,有谁能说的清楚?千百年来,在君权、强权、霸权的高压下,人们承受着宗法等级制度等各种蹂躏,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无声地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维系着上苍所赋予的那点生存空间,为那些自命不凡的主宰者及其所豢养的强奴们,不停歇地供奉着锦衣玉食。

时至今日,在这麻木苍凉的世风之下,更感狂风暴雨之癫狂,担心不知何时会被骤然刮起的飓风所卷起的巨浪而吞噬。在这战战兢兢的人生旅途上,多么希望能找到一个避风港歇息一下疲惫的身心,了却久违的企盼呀!

今晨刮来的那阵风掠过心头,给人们留下了绵绵惬意,只觉得暖流滚滚。“罗汉”显灵了,这对于苦苦挣扎的老百姓来说,是多么欣喜的讯息!顿感天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明媚,田野里的风也是那么温馨。

那久抑的心情开始奔放,感念上苍的博大,心中不住地呼喊着:“老天爷睁眼了,派‘罗汉爷爷’救苦救难来了……”于是争相传诵,众百姓擎香持表奔向“广济寺”,要在佛前焚一炷香,表达一下发自内心的感激……

大榆树镇街面上的店铺,有伙计的,留下伙计开门营业,那顾不起伙计的,干脆关起门板歇业了,一时间大榆树镇街里几乎万人空巷,颇显萧条起来。

就在人们心醉佛乡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泛泛凡尘、人们待日逢集易货的大榆树镇街面上,竟被小野搅得翻天覆地……

这年月,老百姓原本处在风声鹤唳之中,哪还经得起一点儿风云叱咤?一有风吹草动便会骤然色变,魂不附体。忽见小野当街发疯又开枪杀人,谁人不惊?哪个不怕?他是这个小地方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主宰者,你说谁人不怕?

突发惊变,行人争相逃命。那原先开门营业的店铺,一见这种情况,急急关门上板。霎时间,市井变得一片死寂。

那几个仓惶逃命的警察,一看见畸角旮旯便往里钻。你想老百姓会怎样?小野面目狰狞,打人如同打死狗一般,人都趴在地上了,他还没头没脸的拿脚踢。即便这样他还不解恨,朝警察打了一枪之后,他又朝路人开了一枪……

警察们如惊弓之鸟,没命地奔逃,见了能藏身的地方赶紧往里躲,藏头露尾,甚是滑稽,犹如傻小子“藏猫猫”,顾头不顾腚,令人啼笑皆非。

他们挝在一个地方一动也不敢不动,那种难耐直觉得生命快要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实在熬不住了,才像贼似的悄悄走到街口往外探头探脑。经过一番审慎观察之后,觉得危险已经过去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朝乡公所大门走去。

当他们快走到乡公所大门口时,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警察忽然看见大门前地上趴着一个人,胸前还积了一滩血。他惊恐地往后倒退了一步,然而又怕被同事耻笑,不免强打精神,又抖抖瑟瑟地靠近那个“路倒”。当他一眼认出是小野时,顿时瞪大一双眼睛惊呼道:“所长……”然后举止无措地又往后退去。

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忙上前来看究竟,一见到这种情景,立刻把眼睛瞪得多大,惊恐不安地注视着小野的尸体,张着嘴合不拢。

过了片刻,他们开始神经质地往后退,一步、两步……正在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只听一人说道:“赶快去报告方田副乡长吧……”

一听这话,警察们如获至宝,都争先恐后地朝方田办公室跑去。

这时,方田正叼着烟斗在办公室不停地踱步。他刚给副县长尻律仔三打完电话,报告了大榆树乡的民情裂变,不想被尻律仔三一顿臭骂,那声音此刻还在耳边回荡:“……你还是大和民族的子孙吗?亏你还是帝国大学毕业的高才生!那些无稽之谈,乃是落后民族典型地自欺欺人的愚昧体现,我们决不能受其影响。一个强大睿智的民族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特别是军人!你要记住,所有的怀柔政策,对这个伪善的民族来说,都是无济于事的。请相信我们的武士道精神吧,只有战刀才是医治这个病入膏肓民族的最好良方!”

听完尻律仔三这番训斥,方田心中很不舒服。他认为:战争打了这么多年,局势已不容乐观,对于武士道精神,他已经失去了信心。他现在心中很沉重,对未来局势也很担心,但又无可奈何,不禁叹道:“难道这些人脑子里除了杀伐就没有别的了吗?战刀是征服他人的良方?那么这十多年来,战刀所到之处,皇军又得到了什么?是战线拉长了?是地盘扩大了?是资源充足了?现在国力在衰退,兵源在匮乏,国民正陷于极度贫困之中,难道这就是武士道精神下的‘王道乐土’、‘大东亚共荣’吗?……”想到此,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眼前立刻呈现出一片愤怒的人海,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他滚滚涌来。他又惊恐地睁开眼睛,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懑地说道:“简直是疯了!眼看‘轴心国’大势已去,还在说疯话!要记住:天意不可违,道亦不可欺也!”

突然,一个警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方田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神之后,定睛一看,只见那个进来的警察歪戴着帽子,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他便有些不高兴,马上沉下脸问道:“什么事?”还没等那警察回答,又听得门外十分嘈杂,他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迅即跨出门外,只见几个警察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正在走廊里不安地来回躁动。他的心随即往下一沉,头也像灌了铅,觉得又沉又大。一时间方田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八嘎呀路!你们在干什么?”

那个进到屋里的警察赶紧凑到方田跟前说道:“报告副乡长,小野所长他……他……他……”见警察吞吞吐吐又神魂不定的样子,方田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战,瞪起两只血红的眼睛喝问道:“小野所长他……他怎么了?快说!”那警察战战兢兢地说道:“小野所长……他……他……他死了……”

方田一听,脑袋嗡地一声;迟疑了刹那,上前一把揪住那个警察的衣领子,然后竭斯底里地吼道:“什么?死了?怎么死的?在哪里?”警察说道:“就……就……就……就在大门口……”

听罢,方田的身子晃了一下,便踉跄着朝门外走去。他的办公室距大门口不过二三十米远,可他感觉是那么遥远与漫长,尽管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怎么也走不到大门口。

警察们跟在他身后,一个个近似丧家之犬,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终于,方田来到大门口,他木呐地注视着小野的尸体看了刹那,不禁潸然泪下,而后凄怆地垂下了头。

大概过了半袋烟的工夫,方田才把头抬起来,他往街面上看了一眼,见店铺都上了门板,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走动,更听不到一丝声响,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一样,连平日里咶噪的鸦雀也都销声匿迹了。

看到这种情景,方田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颤抖,脸也开始扭曲。突然,他仰起头看着天空,口中发出一串不连贯地哀嚎:“哈哈哈……王道乐土,王道乐土……”

见方田如癫如狂,警察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乱作一团。恰这时乡长张承礼从门里走出来,见警察们都像无头苍蝇似地在那里搓手顿足、围着方田嗡嗡乱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上前察看。

当一眼看见小野横尸大门口时,立刻吓得魂不附体,差点昏晕过去。忽听方田喊什么王道乐土,张承礼这才回过神来,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忙对警察们说道:“都别傻站着了?快把副乡长扶进去。其余的人,帮着把小野所长抬到里边去吧。”

平时这些警察们已经听惯了小野与方田的命令,对这个张乡长,向来都是视而不见的,因此对张承礼的命令还不能适应,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无所适从。

如果在平时,张承礼也不当回事。可今天非比寻常,小野现在横尸乡公所大门口,主事的方田又神智不清,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办?不想说也得说、不想管也得管了。他只觉得被人强行推到了崖顶,退,刀枪林立,进,万丈深渊,心中既绝望又委屈。总之,那感觉如被人强行塞进了闷葫芦里,出不来也动不了,因而暗叹一声:“天呀,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呀!”

你想一个地方治安官在治所门前被刺身亡,而且又是一个日本人,这在现行体制下怎么得了?因为这个“国度”的主宰者便是日本人呀!一见这些馕糠货们不知道好歹,眼见得大祸临头了,还在那里呆头呆脑地不识时务,不禁怒火万丈,于是大吼一声:“你们都聋了还是傻了?你们这些遭天瘟的狗东西!平日里你们狗眼看人低,那也倒罢了。可今天……今天这都啥时候了?小野所长的死因你们都查清楚了吗?如果没有个交代,我看你们的脑袋哪个还能扛在肩膀上?”

此话一落地,警察们这才像触电了一样,眼见得一个个都浑身哆嗦了一下;有人甚至还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有那机警的,赶紧招呼道:“大家伙儿都快点儿吧,如果再没有眼色的话,咱们脖子上的脑袋恐怕真要搬家了!这都啥时候了?咋还不知道深浅呢?快麻溜听张乡长的安排,赶紧把副乡长扶回去吧!”

就在这时,从门里走出两名日本武士,见了这种情况,一时怒不可遏,马上暴跳道:“八嘎呀路!杀死皇军,胆大包天!抓住的,碎尸万段!”说完,单膝跪在小野尸体旁嚎叫道:“小野君,小野君……”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一个抱着小野的头,一个抬着小野的腿,神情激愤地抬起小野的尸体往日本人居住的小院去了。警察们也忙扶着方田往回走。

小院里居住的日本人一看见小野的尸体,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同时嚷成一片。小野的妻子扑到小野的尸体上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只见她猛地站起来,转身便往屋里跑。进屋之后,直奔挂在墙上的指挥刀,到跟前一把扯下来,拔刀便要自刎。

张承礼看见,也顾不得男女受授不亲之嫌了,上前一把抱住她的双臂,大声喊道:“快,快抢下她手里的刀。”一名日本武士离小野夫人最近,听见喊声,立刻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刀,说道:“夫人,你不能这样。小野君为圣战而死,他是天皇的勇士,你要为他把孩子扶养大,将来替小野君报仇!”

听了这话,张承礼心中很不舒服。他现在虽然身陷国耻沦丧的旋涡之中,肢体也被捆绑得麻木了,但他那颗中国人的自尊心,始终没因忍受屈辱而被抹杀,心说道:“报仇?小鬼子,无耻的强盗!就凭你这个心思,你们就不会有好下场!”

他原想说些安抚的话,但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那些警察们瞅着他,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个个只管站在那里惶恐不安。

再看那些乱哄哄的日本人,如同一群无头苍蝇,仨一群,俩一伙,围着小野的尸体哭哭啼啼,并不把张承礼放在眼中。因为她们一向认为:眼前这位异族乡长,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她们只认方田与小野。可现在方田痴癫了,正躺在自己家中抽疯呢。小野又停尸当院……

张承礼朝在场的人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好吧?”大家听了,情不自禁地骚动了一下,接着又哭泣起来。张承礼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的心情都很悲痛,但眼下有很多事情急等要办,比如说,小野所长的遗体亟待安置,警察们还要调查死因上报案情。因此我宣布:凡与此案无关的人员,愿意帮忙的,擦干眼泪留下来,不愿意帮忙的,请回到自己家里去,好不好?”他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大叫道:“张乡长,你要尽快破案,抓住凶手给小野君报仇!”

这话犹似鞭炮的引芯,立刻引起连锁反应,只见那些日本女人一片哗然,七嘴八舌地嚷道:“大日本国民是上国国民,不能白死!杀死‘马路大’!杀死‘马路大’!”“对!杀死‘马路大’!杀死‘马路大’……”

听见这些带有民族歧视成分又带有挑衅性的喧嚣,张承礼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中着实不是滋味。最不能让他忍受的是,又不能直白地回应她们,由于心中火起,不禁引发了两声干咳,等平息下来之后,说道:“请大家不要激动。你们有强大的关东军做保护,还怕不能报仇吗?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安置和处理小野所长的遗体。难道你们忍心看着小野所长的遗体这样不得安息吗?我再说一遍,愿意帮忙的留下,不愿意帮忙的,请赶快回到自己家里去。情况紧急,不要耽误时间。听懂了吗?”

两名日本武士首先响应道:“张乡长说的对,诸位请冷静。不能帮忙的,就请回吧,处理小野君的事情要紧。”

这些日本女人才安静下来,有的过来劝慰小野的妻子与孩子,有的拖着孩子回自己家去了。

见场面安静下来,张承礼吩咐警察们:“你们去两个人把小野所长家的门板摘下来一扇,赶快把小野所长的遗体安放了。”他话音一落,有两名警察便领命去了。

去不多时,两个警察把门板抬回来了,大家一齐动手,把小野的尸体安放在上面。刚要往屋里抬时,两名日本武士伸手拦住去路,说道:“不能往屋里抬,小野君是要上天堂的!”

张承礼看着两名日本武士问道:“以你们之见,当如何安置小野所长的遗体?”一名武士说道:“搭灵棚。”张承礼问道:“如何搭?”武士说道:“用帐篷。”说完,二人出了小院。

去不多时,两名日本武士抬回一顶军用帐篷,警察们跟着一齐动手,很快把帐篷支了起来,随后把小野的尸体脚朝外头朝里停放好。小野的妻子又拿来一套新制服;她先给小野擦干血迹,然后在大家的帮助下,给小野换了衣服。

两名武士便站在小野尸体前低头默哀。张承礼与警察们见了,也都赶紧站在两名武士身后,然后随着两名武士给小野的遗体鞠了三个躬。

完事之后,一名武士说道:“张乡长,请您率领各位警官去缉拿凶手吧,这里有我们两个来守护。请放心。”

直到此时张承礼才如释重负,刚要率众离去,不禁想起方田来,便吩咐警察们:“你们先到前面去,把乡公所的大门守住,闲杂人等不得随便出入。我去看看方田副乡长,很快就回来。”看着警察们去了,张承礼这才迈着沉重的脚步朝方田家中走去。

来到方田家,方田的妻子礼貌地给张承礼行个了日本礼,之后把他让进里间屋内。看见方田躺在炕上直抽筋,张承礼赶紧上前小心地问道:“副乡长,你觉得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一看见张承礼,方田立刻把眼睛闭上了,只见他浑身瑟瑟发抖。张承礼又问道:“副乡长,小野所长的遗体已经安顿好了,你看咋处理好?”方田还是不说话。

见方田装疯卖傻不言语,张承礼坐了一会儿,只得起身告辞。他刚迈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又转回身来说道:“夫人,现在方田副乡长病的这么厉害,你也知道,咱这里是穷乡僻壤,自从王军医走了之后,就再没有洋大夫了,街面上只有一家胡氏中医诊所。您看……是不是……请胡郎中过来给方田副乡长看一看?要不……就送泉头或是宝力镇……听您的吩咐,我好去安排。”

方田夫人不经意地看了方田一眼,然后说道:“那就有劳张乡长请胡郎中过来给夫君看看吧。现在夫君病了,小野君又遭不幸,乡里的事情就靠张乡长一个人操持了,怎么好太麻烦。”张承礼说道:“好吧,我这就派人去请胡郎中。”说完,出门去了。

张承礼走后,方田夫人说道:“好了,他走了。你推病不理事就能摆脱干系吗?”方田小声说道:“现在‘轴心国’大势已去,圣战败局已定。拿中国人的话说:‘人要适时而进,适时而退。’我也该识时务尽早抽身吧!”夫人担心地说道:“现在帝国执政的是军人,军人是什么你想清楚了吗?”方田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天无绝人之路,事在人为。’不妨铤险一试,也许能感动佛祖也说不定呢。”夫人说道:“你这样做能瞒得过上司吗?自古军人一条路,那就是服从命令,或战死沙场。方田君,生死关头你可要想好呀!”方田说道:“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我要尽快脱离这个‘是非’之地,想办法回日本去。”夫人再没说什么,可那表情却像在说:“方田君,你这样固执真让人担心!”

且说张承礼回到办公室,立即指派了两名警察去请胡郎中,然后又派两名警察到棺材铺去定棺椁。他刚坐下,便听门外有人嚷道:“治安所的长官在吗?你们这旮的治安状况也忒松懈了?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大个宅院,想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官绅人家吧?竟然纵人持枪去贩禁走私,这也太嚣张了吧!”

张承礼心说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来这里论是非?如今小野不在了,算你便宜。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你这不是找死吗?”想到此,强抑烦恼,起身去看是怎么一回事。

来到屋门口,张承礼往外一看,乃三个缉私警察,只见他们手提马鞭、肩背长枪、满脸灰尘、浑身是土,正站在走廊里嚷嚷呢。

恰书办出来,上前说道:“三位辛苦。敢问三位长官从哪里来?又有何吩咐?”其中一人说道:“某们是傅家屯禁毒缉私大队的。现在有要紧事需要与贵治安所所长接洽,麻烦你给引荐一下。”书办犹疑了一下,说道:“有啥事儿请进屋里来说吧。”

三个缉私警察也不客气,遂进了书办的办公室。坐下之后,其中一人说道:“今天早上九点钟,从奉天开往牡丹江的火车一到傅家屯火车站,某们就接到从奉天一路跟来的探警通报,说有两名贩运大烟的妇女在傅家屯下了火车,随后住进了车站旁边的马车店。队里立刻派出两名女警察前去缉捕。到那儿之后,她们很快查到了那两名女烟贩的下处,从门缝往屋里一看,这两名女烟贩正从下身的窟窿里往外掏大烟呢。她们旁边还背身站着一个男人。等她俩提好裤子,那男人马上转过身来和她们讨价还价。两个女警察一看是时候了,立刻破门冲了进去。哪知那男的眼尖手快,一把抢过大烟,顺势推倒两个女警察,夺门跑了。那两名女烟贩见没有了证据,底气立即上来了,矢口否认贩运大烟。两个女警察无奈,只好回来报告。所以,某仨就追赶过来了。不料那嫌犯有枪,某仨不敢靠得太近,只好在后面紧紧跟随。这不某们刚出了这条街口,往南走了不到二里路,眼瞅着那个嫌犯进了前面那座高墙大院内。某们跟过去叫门,里面说啥也不给开。不知那所大院儿是你们这旮哪位有头脸的豪宅?唉,遇上这种事儿真******倒霉!”书办问道:“三位啥意思?”缉私警察说道:“没啥意思。只望贵治安所能援手缉拿嫌犯,不胜感激。”

书办听了,没敢搭腔。他心里清楚,目前有两种人惹不起,一是国高的在校生与毕业生,二便是这些禁毒缉私警察。前者是日本人给这个“满洲国”培养的国祚延续者,后者是等同于日本宪兵的一支特殊警察部队。他们手中握有生杀予夺大权,地方警察见了他们也要低头让三分。

三个缉私警察见书办不说话,便有些不耐烦,因问道:“咋的?还不赶快把贵治安所所长请出来?”书办迟疑地说道:“不瞒三位,所长他……”刚说到这里,觉得话不好往下说,恰回头看见张承礼,便说道,“这是某们张乡长,三位有啥事儿就和某们张乡长说吧。”

张承礼走过来说道:“三位上差,有啥话就对在下说吧。”接着又吩咐书办:“你赶紧把小野所长遇刺身亡的报告写出来,赶紧派人送到宝力镇。等我接待完三位上差,我再用电话报告一下。这事儿要快。听清楚了吗?”书办答应一声,赶紧坐下忙开了。

接着,张承礼把三名缉私警察请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然后说道:“慢待了。某们这旮是偏僻小镇,实在寒酸,连一壶茶也招待不起。惭愧,惭愧。你们要找治安所所长……不瞒三位,他……他……唉,就在半个时辰前,小野所长他……不幸遇难了。现在全乡上下都在忙着料理这个事儿。这不……某们还没来得及向上峰报告呢。”

听了这话,三个缉私警察表情复杂地相互看了一眼,显见傲气减了三分,甚至还有些紧张,心想:“治安所所长遇刺?这也太可怕了!刚才路过‘广济寺’的时候,我说咋看见人流如潮呢。哦,原来此地危机四伏……”一个缉私警察问道:“贵所长是在哪里遇害的?”

一听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张承礼激泠泠打了个冷战,沉默了刹那之后,问道:“怎么?三位上差看到什么了吗?”那个缉私警察说道:“某们一路追捕嫌犯过来,当路过贵乡公所门前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趴在地上。在这之前,某们在后面看见嫌犯朝穿制服的警察连开了两枪。如果贵治安所所长是在乡公所门前遇害的话,那某敢作证,凶手就是刚才某们追捕的那名嫌犯无疑了。”

听到这里,张承礼的脑袋嗡地一声,脱口说道:“难道……是边景春……”那个缉私警察忙问道:“张乡长,边景春是什么人?是黑道吗?”张承礼忙说道:“不不不。他是本地大财主边玉亭的公子。原先在乡治安所供职,现在在家养病。”

三个缉私警察相互看了一眼,没说话。因获知治安所所长死了,现在无法接洽案情,只好道声打扰,便告辞回傅家屯去了。

现在张承礼的心乱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恰方田又病了,他真的没有主心骨了。因为平时他只是一个摆设,已经习惯于哼哈敷衍。往常他并不在乎表面,只乐于发布政令时,看见落款上自己的名字或印章便心满意足了。因为落款总是这么写:此布或此令,乡长张承礼。某年某月某日。

可今天却不同,小野被杀,案情重大,他一个人如何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呢?想来想去,浑身颤栗不止。小野是什么人?那是日本人统治满洲的骨干。现在破天荒地在乡公所门前被枪杀了,这意味着什么?他越想越怕,最后竟绝望地哭出了声。

听见张承礼大哭,所有乡公所的干事与警察们无不毛骨悚然,如同末日来临一般,也都蹲在墙角或坐在办公桌前哭泣起来。他们知道,在这个由日本人主宰的“国度”里,日本人被杀意味着什么?他们能不怕吗?

特别是那些警察们,直到这时才感到大难临头了,不但意识到了小野被杀的严重性,而且到目前为止案情还没有个头绪,连凶手的踪迹也不清楚。如果上面追问下来,将如何交代?这真是:苍天不恭拨乱种,弱肉强食生是非。

再说那书办领了张承礼之命后,坐在书案前稍加思索,提笔写道:

昌北县警察署各位大人台鉴:

所属大榆树乡治安所急报,本所所长小野三郎阁下,于本日十时许在乡公所门前遭不明枪击,不幸遇刺身亡。警员们闻警后,群情激愤,现正奋力缉捕凶犯。此案情重大,不敢稍有迟误,案发即报。并请求警署,速派员支援。切切!

此报

大榆树乡治安所急呈

康德某年某月某日

写毕,他又照本宣科给县府写了一份。只见写道:

昌北县县府诸位大人台前:

属下大榆树乡带罪之职张承礼沉痛报告,本乡治安所所长小野三郎阁下,不幸于本日十时许外出巡察时,不幸因公殉职。闻噩耗,副乡长方田阁下,当即悲痛致昏,届时不能理事。现乡府唯罪职一人操持,已令警员缉拿凶犯,待日破案。

此报

大榆树乡带罪职张承礼顿首

康德某年某月某日

写毕,即拿给张承礼过目。

此时,张承礼还在哭,并且自言自语道:“也难怪呀,平时一个‘阿斗’,大难来时就是替罪羊呀!这就应了‘铡美案’中秦香莲那句唱词了:‘……叫一声杀了人的天呀……’我可咋办……”

因事情紧急,书办也顾不得了,说道:“张乡长,报告写完了,请您过目。”张承礼赶紧止泣抹泪,颤抖着双手接过报告看了一遍。接着把以他口气写的那份报告展于案上,提笔接“待日破案”后,又续写道:

在卑职辖区内发生了如此令人悲伤又令人愤慨的事,卑职深感惭愧之至!当此之际,罪职请求处分,并急请委派德才兼备者,以应天顺人。切切!

写毕,递给书办,说道:“叫勤务骑快马送呈吧。”书办答应一声,赶紧去安排。

书办出去之后,张承礼又捂住脸,止不住泪水直流。报告是呈上去了,那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呢?他无法预料。

这十几年来,日本人为了掠夺的目的,所采用的手段闭眼可见,一想起来便令他胆寒。他现在想得最多的是,在小野之死的问题上,日本人将会怎样责罚他,这个未知数不停地折磨着他,所以他才这么伤心。

一想方田偏在这个时候病了,乡里的事一下都落在了他身上。他明白,这是推他上断头台呀!

方田真的病了吗?想起刚才在他家里看见他躺在炕上的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时,一进屋他便看出来了,方田是在装病,因想:“这个时候他躲清静,那不是把我张承礼往风口浪尖儿上推吗?”想到此,心中愤恨不已,不禁暗骂道:“日本人的心肠咋比豺狼还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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