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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感春风庶民萌期待 急逃命老财搬救兵

且说杨德山正在东屋与洪四家说话,忽听苗凤在院子里叫他,赶紧起身迎出去。

出门一看,只见苗凤亦惊亦战,神魂不定,便问道:“苗大哥,你咋的了?”苗凤说道:“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你啥时候回来的?你看没看见方田和小野被人给抓走了?”杨德山说道:“没有呀?咋回事儿?快进屋里说吧,站在外边儿怪冷的。”说着,上前挽起苗凤的胳膊,一同进了东屋。

费氏正在北屋陪银环说话,听见苗凤在院子里说的吓人,忙出来听端的,见苗凤神情紧张,她刚要说什么,看见杨德山把苗凤拉进东屋去了,便尾随二人进了东屋。

见费氏进屋来,苗凤说道:“大妹子,有开水没有?麻溜给我倒一碗。”费氏说道:“没有开水,还有些剩米汤。要不俺去热热,给你盛一碗来?”

苗凤一听,起身去了灶火间,说道:“没有开水,我就喝口凉水吧。”说着,拿起水瓢在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个净光,然后抬手抹了一下嘴巴,说道:“痛快,真痛快!”

喝完水,苗凤进屋重新坐下,稳了稳神之后,问道:“兄弟,你真没看见街上发生的事儿吗?”杨德山说道:“没看见。咋的了?”苗凤说道:“等那耍龙、舞狮的一完事儿,人们刚要散的时候,那些当兵的就拿枪拦着,说啥也不让走。就在这时候,那些当兵的枪忽然被人给下了。台上的乡绅、闾长们见大事不好,站起来就跑,眼瞅着方田和小野被几个彪形大汉老鹰抓小鸡般揪下了台。人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一下就炸了窝。”

其实杨德山一看见苗凤那紧张的神情便猜出了端倪,因他碰见王忠义时,王忠义便将要发生的事对他说了,但此时他不便对苗凤说破,于是说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下‘国兵’的枪?这不是捅蚂蜂窝吗?”

苗凤激动地说道:“你肯定猜不到是谁!”然后压低声音又说道:“就是已往大家伙儿说的——河西抗日义勇骑兵师!妈呀,你是没看见,那话说的老感动人了!咋说呢?太贴心窝子了!”

杨德山笑说道:“大哥,你别着急,慢慢说。”

苗凤清了一下嗓子,然后说道:“那扭秧歌、跑旱船的一停,方田就宣布开会,他说:‘乡民们,今天乡府借传统佳节正月十五挂灯之日向大家祝福,祝大家吉星高照,万事如意。更祝满洲国皇帝福载万民,打造王道乐土。祝大日本天皇陛下统领亚洲,共存共荣,万寿……’没等他说完,忽见几个彪形大汉飞身跳到台上,乌黑的枪口就对准了他和小野,接着被押走了。”

杨德山问道:“后来呢?”

苗凤欣喜地舒了一口气,接着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且说方田、小野被押下台之后,小野很是不服气,嗷嗷怪叫道:“日本武士何在?日本武士何在……”可不管他怎么嚷嚷,只是没有人回应。最后他沮丧地往左右看了一眼,见乡绅与闾长们都似惊弓之鸟般抱头鼠窜;那些当兵的枪也都被下了,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眼瞅着被人给押走了。看到这种情景,小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叹息一声,说道:“完了,完了……”

正当小野灰心丧气、痛感末日来临的时候,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飞身一跃跳到台上,捡起滚在地上的喇叭筒,大声说道:“乡亲们,大家不要怕,听我告诉你们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军科尔沁草原支队骑兵一师一团一营的全体战士,我们所做的事情,大家肯定早有耳闻,我们在东辽河西岸开辟了广阔的抗日根据地。我们是抗日的军队,首先是人民的军队,是保护中国广大人民利益的军队。我们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与人民共赴国难,英勇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勇士。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把侵略者彻底、完全地赶出中国去,拯救危亡的国家,建立一个由人民当家作主,人人有地种,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新中国。现在这个伪满洲国是日本帝国主义铁蹄下的产物,是伪政权、卖国政权。十几年来,大家在日本帝国主义铁蹄的蹂躏下,过着亡国奴般耻辱的日子。我们的粮食、煤炭、矿石、木材都被日本侵略者掠夺走了,甚至连干菜都成了它们的掠夺品。这些都是大家亲眼目睹的,难道我们不痛心吗?”

青年人的话似磁铁一般把大家吸引住了,人们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他继续说道:“在欧洲战场上,德国法西斯在苏联红军强大的攻势下,正节节败退,战线已经推进到德国境内,轴心国即将土崩瓦解。世界反法西斯力量正日益壮大,英美加盟军在英国本土集结了百万大军,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德军推进,开辟了欧洲第二战场,德、意、日反动势力的末日即将到来。日本侵略者在中国及东南亚战场上,正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离他们彻底失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一切有良心的中国人都要团结起来,抨发出爱国热情,把侵略者赶出去,与一切分裂国土的卖国贼作斗争,摆脱奴役,为生存而奋斗!”

人们听着,静静地听着,谁也不说话。突然,有人高喊一声:“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我们不做亡国奴……”他的喊声立即引起共鸣,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我们不做亡国奴的呐喊声,顿时响彻云霄……

青年人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当人们停止呼喊,再抬头往台上看时,早已人去台空。霎时间,人们就像少了什么贴身的宝贝似的,只感遗憾重重,心中平添了一份牵挂。

苗凤一说完,杨德山笑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听入迷了。确实,那人说的话太贴心了!”苗凤说道:“可不是咋的?现在我心里还热乎乎的呢。”杨德山说道:“是呀!咱穷苦老百姓祖祖辈辈受累挨欺负,早就盼着这世道变变样了!”苗凤问道:“兄弟,你说他说的话能实现吗?”杨德山说道:“古话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又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说能不能实现呢?”苗凤说道:“要看这世道,倒是很有可能。”杨德山说道:“这不就得了?有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苗凤感叹道:“是呀,反正那话让人听了就觉得贴心窝子!”

杨德山问道:“你觉得他们是怎样的人呢?”苗凤说道:“不说别的,就凭他们是抗日的队伍,那就是好人。前几年,他们在北满打日本,后来听说败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听见有人说他们了,谁知今天又回来了。自古东山再起之师都势如破竹!”接着又小声说道:“我看这小日本儿和这个满洲国就像他说的,可能快要完蛋了!”

听到这里,杨德山哈哈笑道:“大哥,你今天听了真经,立马就脱胎换骨了,看你把这嗑儿唠的都一套一套的了,这哪还像你苗凤呀!”苗凤不好意思地说道:“可能那人说的话太贴心窝子了吧,所以就都记住了呗!”杨德山说道:“如果大哥说的不好,我哪能听得入迷了呢!”苗凤说道:“我都活了快大半辈子了,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痛快过。就像迷了路的人忽然看见有人出现一样,大有绝处逢生的感觉。”杨德山说道:“怎么不是呢?久不见天日,一旦云开雾散,哪能不开心!”苗凤说道:“是呀!听兄弟这么一说,我的心就更敞亮了!我是想呀,咱们的苦日子可能快要熬到头了?”杨德山说道:“我想可能是吧!你不是听那人说,全世界都在打那些啥斯吗?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也就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苗凤说道:“对。自古那些为非作歹的强盗们,有几个有好结果的?这日本小鬼子自打‘老佛爷’时起,就在中国杀人放火,早就该遭报应了!”

杨德山笑说道:“大哥,你越说越在理了。如今咱中国有了明白人,中国肯定就有希望了!如果真像那人所说,等赶走了日本鬼子,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让人人有地种,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那该多好呀!这不就是咱老百姓平时心里头想、可又说不明白、又琢磨不透的盼想吗?我还是那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就凭他那说法,他们就一定能成大事。正像你刚才说的,咱们的苦日子可能快要熬到头了!”苗凤说道:“看咱们现在过得这叫啥日子?心里头总像堵着块砖头似的,憋闷得都快让人透不过气来了。天天想、日日盼,具体盼啥、想啥,总也说不清楚。今天总算整明白了,原来想的、盼的,就是今天这个人所说的,让人人有地种,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呀!”

杨德山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可眼下,这只是个盼头,咱还得耐心地等呀!今天他们抓走了方田和小野,又缴了‘国兵’的枪;我想日本人现在还没断气呢,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又要刮狂风、下暴雨了!”他话音刚落,又听韩贵在院子里问道:“杨大哥,你回来了吗?”苗凤说道:“韩贵也回来了,等一会儿听听他还有啥新闻没有。”杨德山冲外面说道:“兄弟,我在东屋呢,进来吧。”

不一会儿,只见韩贵风尘仆仆地进了屋,他表情复杂地瞅瞅杨德山,接着又瞅瞅苗凤,然而他却始终不说话。

杨德山问道:“咋的了?看你惊魂不定的样子!快坐下吧。”韩贵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叹了口气后,说道:“今天街里发生的事儿你们都看见了吧?哎呀妈呀,真像做梦似的!”杨德山故意问道:“咋的了?你碰上啥好事儿了?快说说,让某们也高兴高兴。”韩贵眨着眼睛看着他问道:“咋的?刚才街里发生的事儿你们都没看见?”苗凤没作声。杨德山说道:“我一看孩子们冷,就早早回来了。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韩贵激动地说道:“哎呀妈呀,今天可开眼了!那些人就像从天而降,一眨眼的工夫,那些当兵的枪就都被下了。当时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既惊奇又佩服,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真是亦惊亦喜。你们说,这世道是不是要变了?”杨德山说道:“啥事儿呀?你看你这没头没脑的话问的!”

韩贵叹了一口气,说道:“唉,真像做了一场梦!那耍狮、舞龙的一完事儿,方田就宣布开会。他刚说了没两句,忽见几个彪形大汉跳到台上,把他和小野给抓走了。接着又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捡起地上的喇叭筒冲台下说,他们是河西抗日义勇骑兵师的,就是原先的抗日联军!妈呀,这有多少年没听说了?现在他们又回来了!”杨德山说道:“你说的这些刚才苗大哥都对我说了,你觉得他说的能是真的吗?”韩贵说道:“咱们都是一介草民,也看不出啥来。可那人说的话,确实让人心里舒坦。当然了,谁不盼着有好日子过?唉,盼归盼,可他说的那好日子啥时候能来到咱这里呀!”说完,一回头看见洪四家躺在炕上,神情显得特别激动,便问道:“洪大哥,你咋看?”

洪四家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先头听苗凤学骑兵师的人说,等赶走了日本鬼子,要建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让人人有地种,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他心里便想:“俺心里一直想的、盼的,不就是他所说的那个新天地吗?”

是呀,人谁没有盼想呀!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奇想联篇,犹如一个人掉进了万丈深渊,渴望有人来拯救一样。他知道,今天说这话的人肯定是王忠义,对王忠义说的话他都深信不疑。慢慢的,他眼前出现了一道曙光,那曙光如一片艳丽的彩霞,看在眼中,不禁心潮澎湃;一片蓝天下,阳光明媚,景色绚烂。置身其中,清心悦目,似苦尽甜来。

正这时,忽听杨德山说:“……日本人还没断气呢,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又要刮狂风、下暴雨了……”他的心马上又紧缩起来,眼前那片美好的蓝天骤然变成了狂风暴雨,只见电闪雷鸣,闪电下,一群恶狼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他的心蓦地腾起一股怒火,恨不能立刻炙干雨滴,烧尽风雷,焚化恶狼之尸……

韩贵问他话时,他两眼正在冒火,不禁脱口说道:“烧,烧,烧!烧死它们!”

一听洪四家所答非所问,并且神经质,三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他。见他神色迥异,杨德山问道:“二弟,你咋的了?”问完,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洪四家定了定神,苦笑着说道:“没啥,没啥。”费氏也忙过来问道:“他叔,你又觉着哪里不好?”洪四家说道:“没事儿,俺觉着身上好多了。对了,今天是十五,一会儿你去大哥屋里拿两棵酸菜来。咱不是还有点儿肉吗?多切上点儿,咱炖酸菜,让苗大哥和韩大兄弟在家里吃饭。”

苗凤与韩贵一听,赶紧说道:“别张罗。今天过节,家里都准备了。你们整够你们自己吃的就中了。”杨德山说道:“要不这样吧,都到我屋里去。虽然逮的野兔都没有了,可还有点儿辽河鲫鱼,咱们把它煎了,然后再炖上点儿酸菜,够咱们嚼果的了。”苗凤与韩贵说道:“别忙活,某们该回家了,不然在一起聚堆儿时间长了,如果让日本人知道了,就该说咱们是‘过失犯了’!”

大家一听,相对苦笑了一下,都不禁叹了口气。

苗凤与韩贵告辞,洪四家要起来送他们,被二人阻止。

且说杨德山把苗凤与韩贵送到门外后,回来说道:“弟妹,晚上饭咱们一块儿吃吧。我那儿还有点儿荞面,弟妹你和银环去剁饺子馅儿,咱们包饺子。”费氏答应一声,便去了北屋。

杨德山重新坐下,点着一袋烟后,便慢条斯理地抽起来,吐了几口烟后,似若有所思,脱口说道:“也不知道王忠义他们走得顺不顺?方田和小野被他们咋处理了……”洪四家说道:“王忠义他们是干大事的人,在做这件事之前肯定都考虑周全了,我想不会出啥差错的。”杨德山说道:“我是说,宝力镇驻扎着日本兵和‘国兵’大队,他们听着信儿后,能不出动吗?如果知道方田和小野被抓走了,他们肯定会闹腾的!”

洪四家叹了口气,说道:“是呀!俗话说:‘打狼不死,反过来再咬人就会更狠毒。’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狼那东西,你不打它,它也照样吃人,打伤了它,虽然它还会咬人,但实际上离死也就不远了。”杨德山笑说道:“二弟呀,你这话说的太有味道了!”洪四家说道:“俺想王忠义兄弟他们肯定不会有事儿的,他们既然敢出手,那一定有准备。他们这一来呀,对老百姓的振动肯定不小,因为他们让大家看到了光亮,人心必然有所向呀!”

杨德山说道:“所以我想,日本人也会看到这一点的。我说的暴风雨就要来了,指的就是这个。”洪四家说道:“即便是这样,他们又能把咱老百姓咋样?不过拿着棒子瞎诈唬诈唬,给自己找找面子罢了。人心都在肚子里装着呢,他能扒出来挨个看?”杨德山笑说道:“二弟,你果然好心计,这话说的好!听你这么一说,我就不担心了。”

一时银环与金栋来叫吃饭,两个人赶紧过北屋去了。

话说一连几天街谈巷议都是一个话题,那便是河西抗日义勇骑兵师如何神勇,“国兵”如何束手就擒等话语。更有人说,那天边玉亭苍惶逃下主席台之后,恰逢金伯仲迎面走过来。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金伯仲举着驳克枪便扑了过去,吓得边玉亭掉转头便跑。金伯仲在后面紧紧追赶,一直追到“广济寺”大门口,边玉亭赶紧溜进寺内。恰这时,金伯仲被叫回,边玉亭才拣了条老命。

且说边玉亭跑进大雄宝殿,正值方丈大和尚——知善,刚主持完善男信女盟愿施舍****,两个人不期撞了个满怀,老和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定之后,双手合什,高唱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见到老和尚,边玉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嫉呼:“老……老和尚,活……活菩萨,救……救命呀!”忽见边玉亭神慌意乱,惶惶不可终日,那知善老和尚忙双手合什,闭目高唱道:“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然后说道:“施主,佛门知善,超渡众生。佛说:‘静则静,心自明矣。’无量寿佛,无量寿佛!”接着默颂起了若磐心经。

边玉亭失魂落魄,一时惊惶不定,见老和尚只顾念经,对他置之不理,便要钻到香案底下躲藏。老和尚说道:“树有根,水有源,根连着根,水连着源,树找根,水找源。”

边玉亭听了,猛然觉悟,回头一看,左右风平浪静,早已有惊无险,慌忙爬起来朝老和尚一揖,说声:“多谢佛爷庇护,多谢老和尚指点。”说完,慌慌张张地跑出寺外。

正要择路回家,慌忙中看见家人边小三正赶着暖轿车在路边张望,边玉亭急唤道:“小三,快把车赶过来,快!”边小三听见,赶紧把轿车赶过来。边玉亭一头钻进去,说道:“快,快去宝力镇!”

边小三不敢怠慢,扬鞭催马,把轿车赶上县道之后,直奔宝力镇下去了。虽然县道比村道宽一些,但也是一色的土路,又因常年行车,已轧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呈波浪状向前延伸。

边玉亭坐在暖轿内,随着车体摇摆,他的身子不停地晃动着。他焦心积虑,惦记儿子的安危,因边景春被小野拘禁之后,到现在他还没见过一次呢。又因事发突然,眼见得方田与小野被抓,所以更惦记边景春的安危了。现在他死里逃生,首先要做的一件事便是尽快赶到宝力镇,向日军驻昌北警备营司令官小山纯一郎报告大榆树乡所发生的事情,搬取救兵,回来救他的儿子,正是心急嫌马慢,直嚷:“小三,快,把车赶得快一点儿!”

近些日子,边玉亭心里一直不痛快,一是女儿小凤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找婆家的事虽然有了眉目,与邻村富户张家结了亲家,定下六月初八日过门。但过门之后,女儿的大肚子又将如何向婆家交代呢?因此,时常心惊肉跳,神情恍惚,总觉得人前人后有人戳他的脊梁骨。

在打发了张小五之后,边玉亭说不上是得意还是沮丧,反正迷迷怔怔的,心里如坠着块大石头,时时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谁知屋漏偏逢连阴雨,儿子又前途有恙,被小野关了禁闭,一时仕途受挫。今天的事更似晴天霹雳,让他始料不及,不禁自问道:“难道老天爷要绝我边某吗?平时我对下人是紧缩了点儿,可我那也是为了维护祖业呀?这有啥过错?常言说:‘为仁不富,为富不仁。’难道不对吗?”

一路行来,只听耳边风声呼啸,铃铛哗啷哗啷山响,马车颠颠簸簸,只觉得时光太慢。他时不时地掀起轿帘往外看一眼,但见茫茫旷野,灰朦暗淡,村舍寂寥,一时间更觉得心灰意冷,人生陌路。已往那威风八面,似南柯一梦,隐隐约约,若即若离。

又见稀疏的枯林闪闪而过,丘陵横断,枯草嘶鸣,天际烟环冉冉。他的心在隐隐作痛,有一种末日将临的感觉,甚是凄凄惨惨。一路颠簸着,好不容易到了宝力镇,他径奔日军驻昌北守备营,直闯司令官办公室,一见到小山纯一郎,急忙报告了大榆树乡所发生的事情。

听完报告,小山纯一郎立即电告大本营。得到命令之后,他集结了约一个连的日军与两个连的‘满洲****’,驾乘十辆军用卡车,携带轻重武器,迅速开赴大榆树镇。

临行,小山纯一郎着实夸奖了边玉亭一番,说道:“边先生,你的,大大的良民,堪称大日本皇军的忠实朋友,我要给你记功。”边玉亭说道:“不敢,不敢。只求司令官阁下快速发兵,去拯救我的儿子。”小山纯一郎说道:“请边先生放心,为了日满亲善,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说完,走出办公室,即刻挥师北上。

只见运兵卡车所过之处,一路烟尘滚滚,杀气腾腾。边玉亭所乘的马拉暖轿车尾随在运兵车后面,恰裹在烟尘之中,犹如一缕幽魂飘荡,在不断地舞沙弄影。

军车来到大榆树小镇,只见家家闭户、店铺关门、街面冷冷清清、静无一人,小山纯一郎心中顿生不快,立即命令前三辆卡车沿街向北搜索警戒,最后三辆卡车留守街南,中间四辆卡车警戒乡公所。

大榆树镇街上,一时风声鹤唳,鸡犬匿迹,人们不敢伏窗窥视。根据已往经验,大都趴伏在屋地上,掩身在炕沿下,婴儿闭口,大人埋声,躲避随时可能发生的横祸,一旦流弹袭来,蒙受不白之冤。

一见到万人空巷的情景,小山纯一郎感觉受到了冷落,同时深感武士道精神受到了侮辱。在他心目中:“堂堂大日本皇军,乃无敌之师。受如此冷落,简直是大和民族的耻辱!”但此时只因情况不明,他强压怒火,赶快布置警戒,命令把机枪架在街道两旁的屋顶上。‘国兵’沿街巷向外搜索,只留日本兵随其机动。

小山纯一郎带队迅速进入到乡公所大院,见兵营宿舍的门都敞开着,已是人去屋空,狼藉一片;弹药库、粮库也是空空如野,可说是弹尽粮绝。

通往日本人家属院的大门也被卡车堵死了。里面的人见救兵来到,顿时哭声一片。小山纯一郎命令士兵赶快把卡车移开,首先冲出来的是方田的夫人与小野的夫人,她们哭喊着要求小山纯一郎快去解救她们的丈夫。

小山纯一郎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先回去,我会尽我的职责的!”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报告道:“司令官阁下,在禁闭室发现多名日本人和三名满洲人。他们都被捆绑住双手,嘴里堵着臭袜子,已经气息淹淹。”

小山纯一郎一言没发,转身朝办公室走去。那名士兵在前边引路,不多时小山纯一郎来到治安所回廊尽头的一间屋子门前。打开屋门一看,果见多名日本人在里边,其中有方田与小野。三名满洲人中,他只认得张承礼。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鄙视,小山纯一郎骂了一句:“八嘎呀路!”接着命令道:“松开,统统的松开。”说完,转身出来,径直进了小野的办公室。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眼看见办公桌上有一张手书的布告。只见上面写道:

东北民主抗日联军科尔沁草原支队骑兵一师先锋一团布告:

鉴于世界反法西斯力量日益壮大,德、意、日法西斯已濒临灭亡,特警告日本侵略者:一、要认清形势,尽早停止掠夺性统治。二、所谓文职充斥者,赶紧放弃政治掠夺,滚回日本去!三、日本侵略军要停止一切狂妄自大行为,放下屠刀,减轻战争罪行,以待国际军事法庭审判。

今天我军先礼后兵,暂且不动杀机,饶恕尔等性命,以观后效。如果顽固不化,胆敢螳螂自大,继续犯罪,我军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切记,我军是以钢铁般的诺言为根本,绝无戏言!希望下次不要让我们再看到你们!

此布

团长王忠义宣

公元一九四四年二月十八日

小山纯一郎看罢,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腾地从坐椅上站起来,瞪起两只铃铛般的大眼正要撕碎布告时,恰方田、小野与张承礼垂头丧气地走进屋来,遂把一肚子邪火全发在他们身上,骂道:“八嘎呀路!帝国的耻辱!耻辱!你们,你们……”

小野赶紧一个立正,说道:“报告司令官阁下,卑职有罪,愿意接受处罚。”小山纯一郎恨恨说道:“你们看,我大日本皇军和满洲帝国正受到威胁,我们该怎么办?”说完,把布告扔给小野。

小野看完布告,昂然说道:“请求司令官阁下,受命卑职率领一支人马去剿灭匪患,戴罪立功,效忠天皇陛下!”

小山纯一郎听了,摇头苦笑道:“头脑简单,头脑简单呀!今日之辱就在于你们头脑简单!一个连的‘满洲****’在这里驻防,人家没费一枪一弹,就全部土崩瓦解了。政府官员又如此蒙羞,细想想这是为什么?受命于你?就凭你能追得上他们吗?即便能追上他们,你又能怎么样?他们有备而来,必作完备策划,你能打赢他们吗?再说过了东辽河已属他人之界,没有上峰协调,既便是钢铁之师也寸步难行的!”

方田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便是:如何解脱自己。这时,只见他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司令官阁下,我想……如果抓一些不安分份子……”

小山纯一郎挥手打断他的话,恨恨说道:“你不要心存侥幸!你们必须写出书面报告,详细说明情况,等候关东军方面的处分!”

方田与小野听了,一时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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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学,是每个男儿心中永远的梦,在故事里的异界大陆中,各种武功,奇门圣法,飞檐走壁,都不再是幻想,这里有热血的故事,有甜美的爱情,有惊心动魄的瞬间,有痴迷痴醉的武学,主人公乐正龙,为了有三餐的温饱而进入军营生活,随之而来的是开启了对大陆武学的追求,乐正龙将会遇到怎样的挑战与机遇?斩和拔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在这里本作者希望能在写作之余,为众多辛勤的学子和上班族带来闲暇的欢乐时光,愿大家能看的愉悦。——绿茶铁观音
  • 荒穹战记

    荒穹战记

    何谓天命?又何谓命运?人们自以为可以揣测天机并力图改变命运,挣脱命运的枷锁。可是终究不能胜天。大多数人都自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却终究屈服于命运。那命运又是什么?这又是谁在主导?杨楠不屈服于命运,用自己的双手去逆改天命。他的命运又会何去何从......
  • 很高兴认识你吸血鬼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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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是在一个小小咖啡厅里工作的平民百姓却因为妹妹帮她报名了“寻找平民公主”这一活动并被抽中,而使人生形成巨大的改变。
  • 小妻难驯:大叔,我们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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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他不顾她的苦苦哀求狠狠的占有了她。再次相见,她早已经忘了他,而他却像是中了毒一样的对她食髓知味。“一年,只需要一年就好。”他不顾她的意愿将她绑在身边,夜夜折磨,日日疯狂。“好。”为获自由,她答应得爽快。他是云国最年轻的将军,也是国王意属的储君,手握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是落难的富家千金,寄人篱下。他宠她入天,疼她入地,曾放言“就算把整个云国玩坏了也有他顶着。”可他却吝啬的从不说爱,直到后来她发现,原来自己是他用来生孩子的工具。
  • 万物乾坤

    万物乾坤

    以吸纳万物为乾坤,自成回路,破宇同荒。以吞噬魂魄作本源,造神入魔,执掌天方。以杀伐世间为修炼,弑祖苍生,造化通神。恋人缘定三生,兄弟义深似海。吸纳万物为乾坤,乾坤中造化万物。此为万物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