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亲密的两个人如果住在同一宅子里,即使十天半月不见也不觉思念;如果要各分天涯两端三五天,即使还未离别,伤感之情已经刻骨铭心。颜夜心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以前朝夕相处的若仙,心里还是十分难受,只想着尽快找到三滴眼泪,早日回来,若以翌日就要启程去人界。
临行之时,欧阳闻剑显得有些婆婆妈妈的,在房间里久不出来,颜夜心不耐烦在门口等,妖皇执意要为颜夜心送行,于是两人先来到了王城门口。
王城门口是一条宽阔的青石路,通向远方,路旁栽种着整齐的参天大树,两人站在树下,颜夜心焦躁的看着远方。见此情形,妖皇随便宽慰两句,谁知这简单的两句话却如同导火索打开了颜夜心的话匣,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从欧阳闻剑如何如何令人难以忍受到妖皇为什么要让若仙一个女孩子到前线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丝毫不顾念兄妹之情,说到高兴处,直接指责起妖皇来,使得平日高高在上的妖皇竟然变得唯唯诺诺。
“闻剑少侠来了。”颜夜心还在啰里啰嗦,妖皇如碰到救星般喊,顿时,两人都愣在那里。妖皇自知失言,忍了好久却在最后关头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好比两人吃烤鸡,其中一人客气推让另一人吃,自己眼巴巴的看着,结果另一人把烤鸡吃得只剩骨头的时候,他却说我也想吃,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颜夜心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聒噪,红了脸不言语,转身看见欧阳闻剑跟任飞一起走了过来。
欧阳闻剑走过来,奇怪的看着不声不响站着的两人。
任飞似乎看出些端倪,知道走为上计,忙道:“我们定不辱使命,我王请回。”
颜夜心睁大眼睛看着任飞,问:“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妖皇接话道:“仙界虽然说三滴眼泪要有机缘才能得到,不会有危险,可任飞说世事险恶,此事又关系重大,最好能有一个人沿路保护,孤王想来也有道理,就派任飞跟你们一起去,好歹你们有过数面之缘,还算熟悉。”
颜夜心本来还有些担心,欧阳闻剑是个喜欢处处跟自己作对的人,嘴上也不饶人,如果接下来的日子里跟他朝夕相对,该有多难熬。另外,她对任飞的印象不错,于是欣然道:“这样最好了,有个沉稳冷静的人相伴,省去多少口舌。”
欧阳闻剑不屑道:“我倒要看看任飞能忍多久。”这一句话说得妖皇心有戚戚焉。妖皇刚刚落得耳根清净,不想他二人又在面前争吵,忙道:“孤王送你们去人界。”
话未落音,虚实转换之间,颜夜心发现自己立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擦身而过的人群身上发出熟悉的烟火气。
“烤鸭嘞,刚刚出炉的烤鸭,欢迎各位进店品尝。”一个小二模样的人在街边吆喝。颜夜心闻到了阵阵焦香味,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颜夜心从来不知道钱为何物,出门时打点的财物都在若仙身上,此刻身上身无分文,只得讨好的对欧阳闻剑笑道:“你身上有钱没有?”
欧阳闻剑没好气的道:“我上次卖艺被你堂堂颜家大小姐搞砸了,哪来钱?想吃烤鸭呀?去门口哭啊,哭出三滴眼泪来,烤鸭有了,任务也完成了。”
小二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对话,转而向其他地方吆喝。颜夜心气鼓鼓的看着欧阳闻剑,正欲发作,任飞从怀中摸出一个金耳坠道:“这是我当初游历人界的时候偶然所得,应该足够付账了。”
颜夜心咽了咽口水,也顾不得欧阳闻剑,笑嘻嘻道:“够了,够了。”
小二也忙打点起笑容,躬身道:“各位客官里面请。”
四人找了一副居右的座头坐下,颜夜心注意到对面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头戴纶巾,是个读书人的模样,桌子上除了一个大酒壶外别无他物,心里暗暗好奇。
“世人皆不知酒的趣味,只以那些浊物下酒,岂不知这至纯至净之物只有配以窈窕文章才能得到真谛。”颜夜心觉得这几句话说得颇有意思,不由得多看那人两眼,只见他正盯着手中的酒杯。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权以一杯薄酒慰寂寥。”那人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他又将空杯倒满,念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如果白乐天尚在,愿与之共饮三百杯。”话落音又满饮两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其中快意堪饮酒三杯。”说完真个连饮三杯。
颜夜心看那人似乎满腹心事,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再又没有菜肴佐酒,已经露出醉态。
“平生个里愿杯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谁知游子身上衣,是当年慈母手中线。”那人满面悲伤,似欲落泪,说完之后直接对着壶嘴痛饮,然后用力将酒壶扔到地上,酒壶“哐当哐当”滚出好远。
那人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应该是醉了。酒店老板神色厌恶的把他往外赶,也不顾他走路不稳,踉踉跄跄的。
颜夜心见此,脸上有些不平之色,准备上前阻拦,欧阳闻剑冷冷道:“世上这种酸腐怪人何其多!真是少见多怪。”
颜府小小的天地里面,人们都是形形色色的,听见欧阳闻剑这么说,店小二又把烤鸭端了上来,颜夜心也就不去管旁的事,大快朵颐起来。
晋朝时,惠帝司马衷对前来禀报灾荒的人说,百姓饥饿而死,为什么不给他们吃肉呢?这句话也许令人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他贵为一国之主天天大鱼大肉,根本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以为鱼肉是吃不尽的,反而觉得痛苦。
颜夜心虽然比不上皇帝金贵,但自来也是衣食无忧,从来不会为一日三餐发愁。她吃饱喝足之后带着嘴角尚未擦去的油渍,饶有兴致的在烤鸭炉前观看,忽然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道:“这些鸭子真可怜。”
欧阳闻剑浪荡江湖数年,虽然颇有豪侠之心,但在衣食之上也很上心,见颜夜心吃饱喝足了无事的样子,鄙夷道:“颜大小姐,你是在同情那些鸭子吗?你那嘴角油腻腻的是眼泪吗?”
许是鲜有听人这样斗嘴,任飞微微露出笑容。颜夜心连忙擦了擦嘴角,道:“你真是令人厌烦,走啦!”
欧阳闻剑道:“去哪?”
颜夜心不屑道:“当然是去寻找眼泪。”
欧阳闻剑道:“你觉得多久能找到?一个下午?”
颜夜心眼里带着看弱智儿童的笑意道:“仙界不是说了,眼泪要随缘才能得到,三五十天能集齐已是幸运,哪能一个下午就完成任务。”
欧阳闻剑冷冷道:“原来颜大小姐也知道一个下午不能完成,你问问任飞以前在人界行走的时候是不是做贼的,也许身上还有金戒指玉手镯之类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漫无目的的随缘了。”
欧阳闻剑注意到口齿伶俐的颜夜心缄默不语,往门外走,道:“我去卖艺。”
颜夜心露出笑容:“对呀,那是你的老本行。”
欧阳闻剑也不回头,道:“你也要参加。”
颜夜心忙走上前去:“我什么都不会啊?”
欧阳闻剑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颜夜心不明其意,欧阳闻剑继续道:“会说话就可以了。”
一处风土一处人情,京城重地,繁华热闹自然与其他地方更加不同。颜夜心一行选了一个合适的场地摆开阵势,看热闹的人便围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