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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球场

大连的夏天,有时候凉爽宜人,有时候也闷热难耐。那天下午就是这种闷热难耐的天气,且不说室外温度已经是直逼36摄氏度,单单是闷热的空气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独角兽俱乐部的8号道,刚打了一个标准杆,就发现我的成绩要比凯哥多了两杆,“照这样下去这场可真的要输了!”我安静地站在果岭上,看着凯哥成功将球推进球洞,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凯哥,今天发挥不错啊?”我打趣道。

“那是,你小子有喜事,我也有好消息,这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球技也跟着蹭蹭涨啊。”凯哥从球洞拿出他的球,一边接过球童递过来的擦布,一边擦着刚才取出的高尔夫球。

“哦?啥喜事?难道嫂子她,,,,”我眼光一亮,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凯哥嫂子已经有了。说起来,凯哥是我们几个好友里面年龄最大的一个,他从毕业就开始做金融行业,一直从保险公司小职员,做到了现在市行的主管经理。人已经过了四十不惑的年纪,孩子却一直没生一个。有时候我总打趣他是那方面不行,没事还给他整点玛咔什么的,但命数这个东西,真不是人能左右的。努力了好几年,凯哥嫂子的肚子就像是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一颗种儿都种不出来。

不过凯嫂到是个很懂事的女人,也从没因为孩子的事情跟凯哥吵过架。他俩的婚姻在我们眼里看来,除了没孩子这点小瑕疵,简直就是完美!什么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也不过如此。在我辈还是单身狗的时候,凯哥的婚姻就如同《新华辞典》对婚姻这个词的标准解释,让我们都想要朝着这种完美的婚姻生活去努力。

“不是这事。我今天上午也刚刚接到省行的通知,省行已经正式任命我做市行行长了。”凯哥推了推脸上的墨镜,语气很平和,但我能感到那副墨镜后的眼睛里肯定是充满喜悦和得意,因为从打进了球场,凯哥身上就散发着一种春风得意的架势。

“那以后可得凯哥照顾小妹了!”我还没说话,英子倒先抢了话头。

“也得照顾照顾我们家肖扬,他可是跟了凯哥很久的,绝对自己人,啥时候给他提升个副行长干干?”萧颖雪不甘人下,赶忙又把英子的话头抢了过去,漏出一副见到干爹一样的神情,惹得英子不爽的“切”了一声。

“去去去去,都有你们什么事,还打不打了?”我一边催着,一边露出喜悦的神色“我听雪雪说,她老公跟她说我们公司的贷款批了?”

“批了,你那个贷款其实并不麻烦,只是你们的抵押物所属之前不清晰,才耽误了这么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金浦区的你们家的那个老厂房,那片地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可问对人了,这事还真我知道。”英子一旁轻轻推杆,那小球慢悠悠的滚进了球洞里。“他们郅尚的那片地,本来是我那个死鬼老公的。他死了之后,我就把那片地卖给阿楠他们公司了。”

“但是,阿楠的公司只是个传媒公司,哪有拿地的资格?”凯哥不解,继续追问着。

“他有一家贸易公司,香港注册,而且郅尚文化本身也是外资在中国的独资企业,我把地卖给他们香港总公司,他们香港总公司又把地过户给大连子公司用作仓储仓库和办公楼用地。但我还真没想到,你们银行要求那么多,竟然还要往上查我那个死鬼老公的公司资质。”英子一边解释道,一边也开始擦起球来,“31杆,阿楠你多少杆了?”

“35杆,英子你现在球打得比我好啊!”我一边回答英子,一边继续向凯哥解释“其实英子卖地也是有原因的,她跟了那个香港老鬼那么久,除了是他老公公司的股东之一,还是他那两个儿子的继母。你还别说,这两个小崽子为了这点产业,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这英子股东说的算,在董事会也积累了很多关系,直接成功把地卖出,把钱收回来了。要我说也是,拿着钱不比手里存着块破地强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刚打进球洞的萧颖雪突然发声“英子主要想把她那死鬼老公的产业都迅速变现,然后离开香港那个鬼地方。不过咱现在看,英子的决策还是很对的,现在在大连的美容院开得这么好,自己也有事业也有钱,生活那可比在香港的时候自由多了。”

“那倒是,我自从干了这个美容院,还真是觉得找到了一种人生的归属感和幸福感,不过企业要扩张,还得靠着凯哥多帮忙啊。要走向全国市场,没点银行资金的支持怎么可以?你说对不,凯哥。”英子接过萧颖雪的话茬,赶忙话锋一转,又绕回之前献媚凯哥的状态了。

“嘿,你这娘们,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说着说着又tmd绕回去了。”我笑骂着英子,随着大家一起走向停在路边的球车,往9号发球台进发。

等到了9号发球台,凯哥开口说:“现在银行的贷款也不是那么好下的,英子你那个项目要是有商业计划,回头你有空发给我一份,我倒是认识不少投资公司,对这类项目,他们要比银行更感兴趣。”

“那感情好,今晚我就发给你。”英子顺势而上,赶忙应承了下来。

“唉,说好来打球,你们倒好,跑这来谈生意。”我一边瞄准球道,一边准备发球。独角兽俱乐部其实是一间山地球场,有几个球道是依照山势走向设计的,这个9号道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球场18个球洞里面最难的一个,说它为什么难?是因为这个发球台在一个小山丘之上,而果岭球洞却在山丘之下,最恼火的是山丘树木横生,一到夏季枝叶繁茂的时候,完全看不到下面果岭的情况,只能靠经验和判断进行盲打,说白点就是懵着打一下。其中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即便是高尔夫高手遇到此类球道,也是束手无策。

“高尔夫不谈生意在哪谈?亏你还是老板出身,不知道高尔夫被誉为商业社交最好场所吗?高尔夫可是发展高端社交圈的最好运动。”萧颖雪得意洋洋,一脸蔑笑。

尽管知道她是打趣我,但我仍不免回顶几句,因为我太享受跟她撕逼的感觉,一来一往跟德云社的相声一样,而和凯哥、英子拌嘴,却半分没有快感。或许他们的性格并不像萧颖雪那样大大咧咧,总感觉和他们是开不起任何玩笑的。“少跟我提高端社交圈,雪雪你的社交圈最应该换换。你看你最近接触的是啥人?我听说五轴集团的董事长太太,那个老胖女人找了两个小白脸回来群嗨,被她老公发现后,险些没打死她。你还好意思跟她拎干姐妹。你小心你家肖扬以后也打死你。”

“嘿,我就这暴脾气,我跟她拎干姐妹还不是因为她老公是我们家肖扬的大客户啊?我这叫为夫担忧。你懂个球!”萧颖雪不甘示弱。

“我是不懂球,但我懂我这个球!****,这杆出球道了,球童看见球飞哪了吗?”我跟萧颖雪打趣的同时,又发现这一杆开球真的是开的太差了。直接把球打飞了,感觉起杆的一瞬间,球就奔着球道边上的长草区飞去了。于是我赶忙问球童有没有看到球飞哪了。其中一个告诉我她看见球飞到长草区里了。“****,又得输!”我骂了一句,急急忙忙走向球车,往球道开去。

本来,按照球场规则,开球者刚开完球,如果球飞出球道,进入长草区或其他非球道区域,是不允许下球道找球的。要等同组的球友都发完第一杆,再一同前往球道找回自己的那颗球。但一直以来我和凯哥他们一行人都已经很熟悉了,本以为这点默契是会有的:他们见我下去找球,一定是以为我要回来重新开球的,而这段时间他们在发球台是绝对不会发球的。但是这次,命运之神真的光顾了我,不仅光顾了我,还tmd的上了我!不仅我和凯哥他们的那点默契完全没了,还完全败在了9号洞发球台的不确定因素里了。

当我在长草区找到我那颗泰勒梅德的白色小球,兴奋的从长草区跳出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就听见远在行车道的球童喊了一句“危险!”我猛地一抬头望向9号洞的发球台,只见阳光深处,一颗飞越而来的高尔夫球直逼我面门砸来,隐约记得我骂了句“****!”便昏了过去。

后来,我只感觉过了很久,眼前的黑暗时不时的白闪一下,那种闪烁就如同漆黑的夜晚划过的闪电一样。只不过闪电的形状,是一条线,而我的意识里面,是一片的白。

终于,在频繁的白闪出现之后,世界变得光亮了,我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眼前是英子在忙前忙后的照顾我的景象。英子见我醒来,喜极而泣,正要出去喊医生,却被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水~”我虚弱的喊出醒来后的第一个词。英子赶忙给我到了一大杯凉白开,一边扶我起来,一边给我喂水喝。“咕噜咕噜”几口凉水下肚,真的感觉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英子见我慢慢恢复了精神和意识,就跟我说那天打到我的那颗球,是萧颖雪打出的,她那天跟英子她们打赌这颗球能一杆进洞,让英子一顿激将,就忘了我在球道这件事。打出去那一刹那,大家这才想起我还在下面球道里。呼喊危险之余,已经来不及了,众人冲下球道的时候,我已经被那颗小白球击晕,倒在球道上。两个女人当时都被吓傻了,尤其是萧颖雪。好在凯哥沉着,赶忙拨打120,并指挥球童把我从球道运回到球场会所。

而我被送来医院的路上,萧颖雪在急救车上一直的哭,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一路上英子一直抱着她,同样眼里泛红,但嘴里却不停的宽慰萧颖雪,告诉她我一定没事的,英子说其实那时候她也不确定我到底会不会有事,但是潜意识里,她觉得我一定不会有事,因为她坚信我一定没事!

后来,英子还跟我说自打我住进ICU病房,萧颖雪已经在这守了我三天了,人哭的跟个泡了水的萝卜似的。英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让肖扬把萧颖雪拖回去休息,由英子来顶替她照顾我。

又过了几天,这段时间不仅身体逐渐恢复,意识也慢慢跟着恢复正常。主治医生说我除了有轻微脑震荡和皮外瘀伤,基本没什么大碍。头骨没碎,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还打趣说我的头皮真厚,那颗球的冲击力都快赶上子弹了,我的脑袋却一点事都没有。我苦笑道:“不是我头皮厚,是老天爷不舍得我这么优秀的人才死掉!”英子听到死字,眼睛微微发红,赶紧说了句“快说呸呸呸,什么死死死的,净说不吉利的。你这次真的是万幸,这颗球往上一点你的天灵盖就碎啦!往下一点,你的眼睛也得瞎啦。这不偏不倚,你又终于醒过来了,真是阿米陀佛,菩萨保佑,大幸说什么死不死的,让我们这些人多担心那!”

我见英子越说越控制不住眼泪,到最后反而痛哭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这次遇到的危险,真的让他们很担心。赶忙无力的劝慰说:“好,呸呸呸,都是我这个乌鸦嘴,咱不死,我一直陪着你们。看,老乌鸦来了,嘎嘎嘎嘎!”说完,我还学了学乌鸦的叫声。

只见英子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说:“你那哪是乌鸦?就是个破鸭子!姑奶奶我的妆都被你弄花了,你呀,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崽子。”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的身体也逐渐回复称正常的状态,这期间我把公司的一些常规事物交托给了副总经理,并嘱咐了一些业务关系。之后在英子的建议和陪同下,乘着高铁前往长白山的度假村疗养。在这里,英子有栋别墅,是当时她那死鬼老公和万达集团合作的时候,以最低优惠的价格从万达手里买的。

路上,英子一直默默的陪着我在一等座坐着。她一身红衣,一边玩着手里的ipad,还不忘时不时的问我头疼不疼,坐高铁有没有不舒服的情况。我这个人皮糙肉厚,还是扛得起折腾的,虽然脑袋有伤,但还算说得过去,也没那么矫情。一边跟英子打趣着,一边看着车窗外快速飞过的、铁轨两旁的景观林。

高铁的速度很快,那些景观林就如同老电影的胶片一般快速的在我眼前飞过,一根根,一片片,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跟着树木飞动,但又很快换回到前方,如此几个循环,只觉得头昏脑胀,从胸口翻出一阵恶心,紧闭着眼睛甩了两次头之后,就发现高铁的车窗上,如同电视般出现一些画面。似乎是电影的画面,里面也都是一些古代的装扮,不到一会的功夫,我就觉得这些画面越来越大,越来越逼近眼前。最终,这些画面占据了我整个思维,从此我看到了别人从未看到过的事情:那第一生世我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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