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午时三刻,景平侯府,梁晨曦房中——
心神飘远的梁晨曦正沉浸在怀念师父的悲伤中,突然被冯达的骤然拥抱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要推开冯达。
冯达却把她牢牢地困在怀里,拥抱的力度甚至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松开我!”
冯达依然紧紧地抱着她,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我喘不上气来了!”
梁晨曦一边说,一边用力推冯达,想给自己释放出一些空间,让自己可以顺畅呼吸。
冯达却不随她意,“别动!”
——别动?
——那样真的会被憋死的!
“我要憋死了!”
然而,冯达依然紧紧地抱着她,非但未松劲,还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间。
急促的呼吸带来的潮热气息,让她奇痒难耐,却无法躲开。
冯达极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抚平着自己因再次受伤而刺痛不已的心。
片刻后,冯达放开梁晨曦,握着她的双肩,看着她露出微笑,道:“这下好了,悲伤的神情消失了。”
梁晨曦一怔!
没等梁晨曦反应,他松开手,起身站立,拉起梁晨曦一只手,道:“累了吧?去休息一下吧!餔食后还得继续劳神劳力呢。”
言毕,他将愣在原处的梁晨曦拉起。
梁晨曦下榻后,任由冯达拉着向内室行去。
*
正在午休的梁晨曦,隐约间听到些许窸窣声,蓦地醒了过来。
她睁眼向声音方向看去,瞥见许英的身影从窗前掠过。
她看向旁侧的冯达,呼吸沉稳,似乎睡得很沉。
她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吵醒冯达。
可就在她即将翻过睡在外侧的冯达时,倏然被猛地向下一搂,下一刻,冯达的脸就近在眼前了。
冯达目色澄明。一看就知,他应该早就醒了或者一直就醒着。
“你要吓死我吗?”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梁晨曦开了口。
“你要干什么去?”
“我……就睡醒了,想出去走走。”
“是吗?那好,我也睡醒了。我们一起去。”
……
对峙中,梁晨曦知道骗不过冯达,只好道:“许英来给我送信了。他找准机会一而再的要见我,一定有很重要的信息要传递予我。我必须见他!”
“对此,我们不是达成一致了吗?”
“见见又能怎样?我只是听听而已,这又能泄露什么!”
“信息难道都是从言语中泄露的吗?言语之外的诸如神情举止之类的难道就不会泄密吗?”
“你为何要对我如此严防死守?”
“我只是担心你轻信他人之言!”
“我接受这个组织已经有五年了,你认为我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吗?”
“过去不会不代表永远不会!”
“如果连许英李秀都不可信任,那我就真不知,孰能为我信了?”
“我!这个世上,你只要信我就行了!现在有了我,那个组织对你已经没用了,不是吗?不就是报仇吗,交给我就行了!我不是说过了吗,半年之内一定给你结果!”
……
梁晨曦看着冯达的眼睛,思索掂量着到底要不要见许英。
“不!我要见!这是晋王托付给我的,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梁晨曦下了决心。
“好,如果你不想丢下他们不管,那就等我们事成之后,你再重新执掌。”
……
“我还是得见他!”思量中,梁晨曦认为还是得见许英——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她的风格。
“你执意要见?”
“我执意要见!”
“若我就是不准你见呢?”
“你拦不住我!”
“若我说希望你可以体谅我,不要去见呢?”
“……难道?……你如此坚持不让我见许英,倒让我觉得,你是怕我听到许英要讲的事。难道你认为许英要说的事与你有关?那就是说许英查到内鬼了?那我就更要见了!”
“我是怕你听到许英要讲的事,但那不是因为牵扯到我什么,而只是我单纯地不想让你费心费力在一些无用之事上!你这次病倒,思虑过重是根本……”
“你是在狡辩!”
吱——嘎——
正在二人相持不下之时,许英掀窗而入。
“属下擅自闯入,还请姑娘原谅!只因属下着实看不下去了,也不能再等了。”
梁晨曦挣扎着要起来,冯达不放。
面对不会武功的冯达,梁晨曦又不想动粗。
二人又对峙了起来。
许英见状继续道:“姑娘,要属下动手吗?”
“不用!你是发现什么来禀的吗?”梁晨曦没有看许英,依然瞪着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冯达。
“是!”
“有什么就说吧!”
“可……”
“但说无妨!”
——反正到目前看来,自己组织里就没有冯达打听不到的事,那既然如此,再多让他知道一些也无妨。
——我倒要听听许英发现有关冯达何事,竟让冯达如此紧张。
——我也要看看冯达在这种情景下听到自己不愿被人知晓的事会有何反应。
许英还在犹豫。
梁晨曦命令道:“说!”
许英禀道:“秦云、卓青、楚鸿失踪了!”
“怎么回事?”梁晨曦惊道。
——赵承轩的谍报组织,层级森严。李秀管人事,负责发展、培训、安插、奖惩谍报人员,也负责下达和部署行动任务;许英管消息,他也有自己的一套人马,他们要负责从谍报那里获取搜集到的信息,再分类整理汇总存档上禀;冯绅管钱财,负责保障整个组织的运行。
——王纨、段赤、秦云、卓青、楚鸿五人处于许英之下,受许英直接管理,分管东、南、西、北、中五区域之消息。
听到许英所禀,冯达放开了梁晨曦。
梁晨曦下床来到外室,走到许英近前。
冯达亦起身,或许是觉着事不关己,悠然地坐在床边,看着梁晨曦。
与此同时,许英继续禀告着:“在李秀的安排下,属下开始全面清查归我管理之人员,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楚鸿。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他禀报武都侯府案情之时。属下向李秀说明情况,他安排人手寻找楚鸿下落。可很快属下就发现卓青也失联了。觉着事有蹊跷,便想着要及时向姑娘禀告。可上次去见姑娘却没有机会向姑娘禀告,还收到蛰伏命令。属下只好在向李秀传达姑娘命令之时,与他商量对策。李秀认为这可能只是开始,他计划派人去看守其余三人。结果被他言中。派去看守秦云的人昨日回禀,他们没有找到秦云。秦云也神秘消失了。三人失踪均无征兆,都是突然凭空消失的。属下昨日便去过冯府了,但冯府机关太厉害,属下没能进得去。今日得知姑娘回侯府,才特意守在此处,伺机向您禀告。”
——失踪?
——谍报人员失踪很正常,但像这样高级别的人员失踪却很少见。他们比普通谍报人员藏得更深,也无需具体行动,很少有人知晓其真实身份,很难暴露,更不用谈被秘密杀害。
——到底为何会是他们失踪?
——三个人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失踪的吗?
——到底是自行藏起来了,还是被人掳走了?
——到底是死是活?
——如果是自行藏起来了,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知道了什么足以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事情,使他们不得不藏起来,暂避危险。那他们可能知道了什么呢?而且三个人是知道了同一件事,还是不同的事?
——如果是被人掳走了,那是要从他们口中获取什么呢,还是是为了瓦解摧毁组织呢?如果是前者,那说明自己的组织最近确实发现了什么足以威胁到什么人的信息;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继自己的组织被冯达攻破后,又有其他什么人发现了自己组织的存在,想要彻底毁了它。
——还好今日见到了许英,否则如若自己真如冯达所希望的那样做了,半年后承轩留给自己的组织恐怕早已分崩离析了!
——冯达?
梁晨曦不由地看向冯达。
冯达好整以暇地冲她笑笑。
——应该不是冯达,他没这个必要。或者说自己的内心深处始终对冯达是存有幻想的,总觉着他不会做伤害自己之事。可昨日许英去过冯府之事,自己就不知情,可见冯达对自己是能瞒就瞒的。他不告诉自己可以说不让自己分心,这个合情合理。可今日一再阻止自己见许英,说明他确实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想被自己知晓。不想被自己知晓的事里包括失踪之事吗?
她再次看向冯达,冯达依然泰然自若,不似和此事有关。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子了!当然,皇上也有可能。如果皇上知道有这么一个庞大的谍报组织存在,想要铲除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是太子还是皇上?
——如果是太子,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上次血洗武都侯府之事被太子发现了什么,他顺藤摸瓜发现了自己组织的存在,一心想要铲除。
——如果是皇上……
“这需要想这么久吗?”冯达打断了梁晨曦的思绪。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梁晨曦身边,“让你的人把那三人一年来的动向呈报给你,越详细越好,从中发现共通之处,答案就出来了。还不放心的话,刚才你们不是说还有三人,噢,剩二人了,把那二人的动向也调查一下,一同呈上作分析。现在你平空在这里多想什么也没用,都只能是猜测。”
梁晨曦没想到冯达会插手自己的事,但既然他说的也有理,不妨先按他说的办。
——这是何意?又允许我接触我的组织了?
——唉!还真是一团糟啊!不仅内鬼之事毫无进展,又出了人员频繁失踪之事,好像自从冯达出现在自己眼前后,一切就没有顺过。眼前这个人到底在这整个事情中扮演了何种角色?他对自己真的是真心的吗?他真的可以依赖吗?
梁晨曦对许英道:“就按冯大人刚刚所言行事吧!”
许英拱手行礼道:“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