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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楔子二

建兴三年九月二十七日,酉时二刻。

重阳节已过,天气逐渐变冷。

京城之内冷冷清清,与喧嚣热闹的白日截然不同,想必是皇帝和一众妃子们都早已入睡。天气太冷了,皇城内的守卫们也大都打起了瞌睡。

承乾宫内一位妃子怀抱着一位孩童,在房间内踱来踱去。妃子约有二十岁左右,容色艳丽,秀美绝伦,孩童约莫一岁左右,小脑袋上的头发还未长齐,但皮肤白净,肉嘟嘟的,也颇为可爱。

不知为何,那孩童好似犯了魔怔,在妃子的怀里大哭个不止,搅得妃子心烦意乱,不禁秀眉微皱,道:“笙儿一直好好的,今夜这是怎么了?忽的大哭起来,怎么哄都没用?”

妃子身旁服侍的丫鬟接口道:“娘娘,太子殿下想必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喊奶娘,让奶娘给太子殿下喂奶。”

妃子摇头道:“芷兰,别去了,笙儿肚皮鼓涨,今日已吃了不少奶。”

那名叫芷兰的丫鬟改口道:“娘娘,太子殿下莫非是生了什么隐疾,不如奴婢把太医喊来,为太子殿下诊治一番。”

妃子点头道:“也只能这般了,你快去把太医喊来为笙儿瞧瞧。”

芷兰行了一个礼,道:“请娘娘殿下放下,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芷兰这就去喊太医。”说罢,转身走出房门。

谁知她刚踏出房门半步,只见一个黑影从她眼前闪过,芷兰不禁“啊!”的一声惊呼,随即喝道:“什么人?”

并未有人答话,芷兰心知不妙,急忙转身,往房门内跑去,妄图关上房门,刚踏出一步,就被一只手掌轻轻地打在她的颈椎处,芷兰一声不吭,昏倒在地。

来人一身黑衣,脸也被黑布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背后背着一柄长剑,乃是一幅活脱脱的黑衣刺客模样。

黑影冷笑着走进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扫了一眼,便向那蹲在角落,紧紧护着怀里孩童的妃子径直走去。

妃子见黑影越来越近,吓得花容失色,惊道:“你……你……你是谁?”

黑影并不答话,只是一步一步地逼近,走到距那妃子不过两尺长的地方,停了下来,冷冷地说道:“把孩子给我。”

妃子怒斥道:“大胆贼人,你可知他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单是私闯贵妃寝宫这一条,足矣诛你九族!还胆敢要挟太子?!”

“嘿嘿……”黑影冷笑着,笑声之中掺杂着不屑,他直接走到那妃子面前,右手一抓,一把提起孩童,揽在怀里。

妃子“啊!”的一声惊呼,急忙站起身来,牢牢抓住黑影的衣襟,叫道:“还我的孩子!”

黑影皱了一下眉头,显得有些不快,右手抓住那妃子的手臂,猛地一甩,一股大力传了过来,那妃子好似一只断了线的纸鸢,轻飘飘地飞了出去,直直地撞到墙上。

孩童感到变故,哭声更加大了,一时间,这里仿佛不是皇城之内妃子的寝宫,而是满是杀戮和争斗的修罗场。

黑影不想多生事端,转身便要离去,妃子哪里肯让黑影将自己的孩子抢走?只见她挣扎着爬起来,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她虚弱地喊着:“还我的…我的…孩子。”

黑影不去理会妃子,只管抱着孩童离去,好似被他抱在怀里的,不是从妃子手中抢来的孩子,而是本属于自己的一件物件。

谁知黑影刚打开房门,却见一群侍卫,分为前后两队,前队半跪,后队站直身体,都手执弓箭,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一个侍卫首领模样的人高举右手,喝道:“预备!”众侍卫纷纷拉紧大弓,一时间“铮铮”之声响成一片。

只待侍卫统领一声令下,众侍卫箭矢射出,瞬间便能在黑影身上留下无数个血窟窿,如此形势危急之时,那黑影不发一言,只是缓缓地将怀里的孩童高高举起。

孩童哭叫着,一下子牵动了所有侍卫的心:“这可是太子殿下,他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想到此处,侍卫们拉紧的大弓,慢慢地松了下来。

侍卫统领眼见于此,不知他是为孩童的安危担忧还是为自己的官路担忧,急忙喊道:“别放箭,休要伤了太子殿下!”

“都让开!”

黑影依旧高举着孩童,冷冷地说道。

众侍卫纷纷向侍卫统领望去,可那侍卫统领此时也没了主意,一时不知所措。便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半男不女的声音:“皇上驾到。”

只见一伙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青年男子急匆匆地赶来,那青年男子身穿金色睡袍,面如冠玉,剑眉高鼻,一举一止之间皆带有一股威严之气,不消说,他正是当今天子。

宫中规矩极多若是在日常,无论你是王公大臣,还是皇后贵妃,见到皇上后都要下跪磕头请安,如若不然,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轻则贬为庶人,重则杀头诛族,更何况是这些小小侍卫?但此时形势紧张,稍有不慎,太子殿下便一命呜呼,也顾不得这些宫中规矩了。

皇上救子心切,龙袍尚未加身,便急忙赶来,此时见黑影高举着孩童,与众侍卫僵持不下,便温言向那黑影道:“快放下朕的笙儿,朕饶你死罪。”

黑影好似受到感化,做出妥协,只见他缓缓腾出右手,左手托着孩童,慢慢地将他收回怀里。

众人见此,皆以为黑影要放过太子殿下,心中都是一喜。

“唰!”

只一刹那,黑影将背后那柄长剑猛地抽出,长剑与剑鞘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众人尚未反应回来,那黑影便催动内力,剑上霎时泛起三尺青光,他用力一挥,引出一股强大的气浪,如狂风般向众人压去,侍卫中半跪在地的前队尖叫着向后倒去,压翻了后队的侍卫。

黑影趁此时机,双足点地,凌空而起,转瞬之间便在空中飞出三丈多远,皇上眼看着黑影将要逃脱,大声吼道:“快放箭!”

众侍卫哀嚎着爬起来,急忙从身后的箭筒中取出箭矢,拉紧大弓,瞄准黑影,将箭矢射了出去。

“嗖嗖……”

数百只箭矢同时射出,宛若黑夜里的流星,齐刷刷地向黑影射了过去。

黑影虽身在空中,却没有一丝惊慌之色,只见他挥开衣袖,身子如陀螺般一样旋转起来,剑上青光映衬,宛若一个大光罩,将众侍卫的箭矢一一弹了回去。

地下众人哪能料到会有如此变故,疏于防护,大多数人都被弹回来的箭矢射中,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只听“啊”的一声惊呼,那个半男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

众人回首看去,只见皇上的右臂上插了一只箭矢,箭虽射的不深,但已入皮肉,鲜血横流,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尽量维护着皇家的尊严。

侍卫统领急忙喊道:“都过来,保护皇上!”

余下尚且完好无伤的侍卫纷纷围了过来,以免皇上再被箭矢射中,那半男不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快去喊太医!今日殿下若有什么闪失,咱家诛了你们的九族!”

众侍卫心中一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左右握着箭尾,大喝一声,将那箭矢从右臂中拔了出来,此时的他已脸色惨白,仍然柔声安慰道:“陈公公,朕没事,这不是侍卫们的错,你莫要责怪他们。”

“是,皇上,老奴知错了。”

一个身穿宦官服侍,手执一柄拂尘的太监细声说道,这人想必就是皇上口中的陈公公了。

此时,黑影已逃脱众人视线,不知所踪,皇上今夜龙威扫地,自然是怒不可遏,转身向那侍卫统领问道:“离此地最近的侍卫在何处?”

侍卫统领慌半跪,道:“启禀圣上,离此地最近的侍卫乃是在御剑阁。”

“快去召集那里的侍卫,抓住这贼人,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皇上面露杀气,恶狠狠地说道。

“遵命!”侍卫统领说罢后站起身子,冲着自己手下的一众侍卫喊道:“留下一半人手在此保护圣上,剩下的一半,跟我去御剑阁。”

侍卫统领转身刚走,皇上便要迈进那妃子房门,陈公公搀着他手上的右臂,道:“圣上,此地难免还会有刺客埋伏,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快回去吧。”

“不,待朕看一眼丽妃,再走也不迟。”皇上摇摇头,又往前迈了一步,陈公公也急忙搀扶着他,二人一前一后,一并走进房门,只留下一干随从在门外把守。

那妃子倒在地上,嘴角处带着鲜血,脸上布满泪痕,正是皇帝口中的丽妃。

皇上走了过去,俯下身来,把丽妃揽入怀中,柔声道:“爱妃……”

丽妃身体感受到温暖,闭着的眼秀目缓睁开,有气无力地道:“皇……上。”

皇上在丽妃额前深情一吻,声音忽的变得哽咽,道:“朕无能,没能救回笙儿。”

“皇上……您这是……哪里……”丽妃急忙说道,可她话还未说完,胸口便是一阵郁闷,跟着咳嗽两声。

“爱妃,身子重要,别太勉强自己。”皇上温言安慰道,说罢后,“啊”的一声轻呼,守在一旁的陈公公急忙赶上来,扶着皇上的右臂。

丽妃关切地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跟着往皇上的右臂上看去,只见血迹斑斑点点,极为可怖,不禁惊道:“皇上,这…这………”

“一点小伤,朕没事。”皇上显得风轻云淡,满不在乎地随口说道。

“都是臣妾不好。”丽妃的眼中流出几滴眼泪,略显较小柔弱,不禁让人斗增爱怜之意,皇上又爱又怜,一把又将她揽进怀里,不时亲吻着她额前的秀发。

二人情意浓浓之时,忽听门外有人大声喊道:“失火了,快去救火!……”

皇上心中一惊,扭过脸向门外望去,丽妃忙问道:“皇上,怎么了?”

皇上回过头来,道:“爱妃,朕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不能相陪,太医很快就到,你在此地稍等,朕答应你一定找回笙儿。”说罢,皇上扶着她慢慢站起,将她扶到床前,待她躺下之后,皇上才安心离开,丽妃满眼都是不舍,道:“皇上,您要小心啊。”

皇上大步迈出房门,身后陈公公紧紧跟随,二人刚踏出房门,皇上便向一随从问道:“刚才是何处传来救火声?”

那随从道:“启禀皇上,刚才救火声是从东南方向传来,好像是御剑阁那里。”

皇上心中惊呼:“不好。”一股不祥之感登时涌上心头,忙道:“留下四人保护丽妃,其他人等跟朕一块前去御剑阁。”

待皇帝一行人匆忙赶到御剑阁,却见此地火光四起,早已变成一片火海,数名侍卫拎着水桶,来来往往,急着救火,忙得不可开交。

“快去救火!”

皇上脸色惨白,带着发颤的声音喝道。

众随从纷纷上前接过水桶,参与救火之中。皇上也快步向前走去,却被那陈公公紧紧地拽住衣襟。

“皇上,不能再往前走了。”陈公公跪在地上,声音发抖地乞求道。

“该死的奴才,给朕滚开!”皇上狠甩一下衣袖,大声喝道,但陈公公护主心切,任凭皇上如何训斥,都不肯放手。

火势越来越大,众人救火之举徒劳无功。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座数十丈高的楼阁倒塌在地,一股热浪夹着烟尘缓缓地从地上升起,向四周蔓延过来。

皇上面如土色,豆粒大的汗珠划过脸颊,落在地上,只听“扑通”一声,皇上的双脚软了下去,跪在地上,正对着那倒塌的楼阁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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