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华灯初上,离海边不远又身处繁华闹市中不起眼的茗香茶室,妩媚的老板娘门内端坐把门——这里只接待常客,她在这里坐着,只为里里外外都能快速反应及时。狭小的包间,封闭无窗,精雕细琢的仿明清桌椅,小巧别致。桌子上放着两杯清茶,还恰到好处地放着一盘瓜子和一盘色泽红艳的圣女果。封闭的空间以及古色古香的气息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绝佳的谈话空间。自从反腐利战打响了之后,这里生意明显弱了许多,一个小小的茶室生意竟和反腐休戚相关,在此,就不追究其深意了。
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思科老总鲍晓程一见夏伟,就来了一个熊抱,道:“兄弟啊,早晨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怎么于小红一夜没回?”
“她今天在班上还好吧?”夏伟边入座边急不可待地问。
“还行吧,没怎么注意,怎么了,分手了?”鲍晓程问。
“嗯,分了。”夏伟说着,低下了头。
“靠,你还是年轻,不知深浅,结婚了就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好了,我一天到晚让你嫂子就愁死了,这样吧,我打电话给于小红,给你们说和说和。”
“算了,要说我还不能说?”夏伟反讥了一句
“于小红心也是够大的了,进进出出我办公室我就是没看出来。”
“算了,不说于小红了,说正事吧。”夏伟道。
听闻这话,鲍晓程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给夏伟。
“五千,那事的提成。”鲍晓程道。
夏伟没有接信封,轻轻地往鲍晓程面推了一下,冷冷地看着鲍晓程。鲍晓程眉骨高耸,总是一副很纠结的样子。他的表情,都像是一串串源代码,在夏伟面前晃来晃去。源代码、源代码,今天的一幕,让夏伟脑子里尽是源代码。
“怎么了,嫌少?”鲍晓程诡异地笑了笑。
夏伟表情木然地说:“鲍总,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情,是需要担风险的?我可以把单子转给我同学做,何必转给你呢?”
“我当然知道。”鲍晓程满脸堆笑地说。
“小夏,你这是什么意思?”鲍晓程又道。
“对不起,这是我们合作最后一单了。”夏伟说。
“别,夏伟。你知道,我前几年在海南搞房地产挣了一点钱,现在回来做IT,真是不太懂,这样吧,以后按照4.5个点给你。”
“5个点。”夏伟不容置疑地说。
“小夏,你知道前期调研、研发、实施,费用加起来……”
“就5个点。”夏伟打断了他。
鲍晓程盘算了半天,极不情愿地吐露着:“好吧,就5个点。”
“源代码!”突然,夏伟脱口而出了这句话,说一出口,他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抛出了这个了?
“源代码?”鲍晓程问。
“对!源代码,”夏伟想起于小红说起鲍晓程把源代码管得是极端苛刻,一下子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致,“王总,你们公司是怎么管理源代码的?”
“源代码可是我们的命根子,我的管理可是一绝,绝对泄露不出去。”鲍晓程颇为自豪地说,“告诉你吧,我把公司所有电脑的USB接口全封了,只留着我一台,电脑都连着网上邻居,谁要是要拷文件,都要到我电脑里当着我的面来拷,不信你问问于小红。”
“那从网络上传出去不行吗?”夏伟问。
“不准上网,员工里只有于小红那台能上,于小红厚道,我最信任她。”
夏伟一听,突然莫名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夏伟顿了顿,话题又回到于小红身上,“这么厚道,就给她加工资,别一天到晚跟雇了一个驴拉磨似的。”
鲍晓程细细地呷了一口茶,又眨巴着小眼睛问道:“那件事没有跟于小红说吧?”
“没有,她不知道,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的。”夏伟说。
鲍晓程那套自以为是的理论,让夏伟再次印证了一个道理——精到极处就是傻。于小红早就说过了鲍晓程的这一套做法,并说,他越是防范,公司里的人越是觑觎那个源代码。要想糊弄他,有的是办法。研发人员把源代码压缩一下,改换文件名,夹在一堆文件里,一通拷贝,他鲍晓程根本就无法辨别出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都是私底下公开的秘密了。
“真是个SB。”夏伟一个人走在灯火通明大街上,边走边觉得好笑。
他问过于小红,她有没有这样做?于小红说从来没有。她说,她弟弟小时候在别人菜园里玩,一屁股坐在了人家的白菜上,把一棵白菜连根掘起了。他弟弟把白菜拿回了家,他父亲把弟弟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最后领着弟弟拿着白菜到人家家里还白菜,赔礼道歉去了。她父母向来都要求她姐弟俩信守本份。这是其一。其二,源代码她拿到手里也没有用,源代码、技术产品、市场产品到产生收益的过程,周周折折,一个技术人员把源代码换成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话让夏伟深以为意,源代码在技术人员手里就只是源代码,但是与市场人员一旦结合,那就不一样了,它的价值便无可限量了。
“我不是跑市场的吗?”夏伟记得当时给于小红说过这样一句话,也是打发无聊的话,因为思科的源代码确实没有多大的价值。
“夏伟,别想多了,我们要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挣钱。”于小红极其认真的说,眸子里还闪亮着恳切的光。在这个夜晚,夏伟的脑海里闪亮着那双眼睛里的恳切之光,他有点想念于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