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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水浑水

那边解昭乎早已跑路,这边老君洞里,打砸抢烧意犹未尽。可怜这几百年的道教洞天,火光四起。

“你们是啥子人,敢到我们黄桷垭来撒野!”混乱中又来了一群人,带头的母廷淦大声向打砸抢的“浑水袍哥”喝道。自然而然,他们是“黄桷公”本地袍哥。今天他们来过一次老君洞,作鸟兽散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回家也不找妈的去找了粉头。谁承想,浑水袍哥就跟着来了。待“黄桷公”收到消息,再好不容易拼凑百来人,再往老君洞杀来,已过去将近一个时辰,发财的大好机会早已过去。

“我们啥子人?”一个土匪道,“我们也是袍哥!”

“袍哥?”母廷淦说,“我们是清水的,你们是浑水袍哥。怎么不来拜码头?”

“啥子清水、浑水的,大家差不多,大哥莫说二哥!”另一个土匪说。

“莫跟这些哈儿废话,他们才这点人,也想来断兄弟伙财路!”一个土匪恶狠狠地道。说着他跳将出来:“格老子的,哈儿们,老子梅毒二期,不怕传染的放马过来!”

“林禀、阮侠绀,你们两个经常去观音桥耍的,给我上,毛了‘梅毒二期’这个哈戳戳的!”

林禀、阮侠绀刚要挥刀向梅毒二期砍去,就感到气氛不对,再一看,原来土匪们身后又黑压压的上来了更多土匪,比蝗虫还多,怕是有上千人。

“恁个办?”林禀问。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母廷淦喊道,“奔跑吧兄弟!”

百来号袍哥马上转身夺门而出,四下飞奔。最多的一群跟着母廷淦往文峰书院里逃。

冲进文峰书院,母廷淦一边跑一边喊:“土匪来了!土匪来了!”引得一大群学生涌出来。

追在后头的浑水袍哥嫌学生们堵在路上碍事,也就挥刀相向。学生们呢,都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纷纷操起家伙,对干起来。学生毕竟只是练过武功,土匪们才经实战,杀红了眼,很快就就将学生冲垮,接着砍瓜切菜。

土匪又四处放火,本来好好的书院,可怜焦土!

一些土匪边放火边愤愤道:“刚老君洞的那些个‘念四(道士)’断我们财路,自己放火烧房。格老子,就兴他们烧房,不让我们放火。现在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放火了。好过瘾啊!”

文峰书院的先生、学生被火从房子里烧出来,又被土匪围住,无不奋力杀出。霎时间,这个书院又成一个大战场。

土匪们好不容易把措大们杀得流血漂橹。又紧追“黄桷公”的那些袍哥,把他们逼到书院最后方的夺命天梯上。这夺命天梯足有500级阶梯,进一步就上一步。平时书院的学生就在这里蛙跳练腿力。那些刚开始练的学生,一次跳半个时辰,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腿脚都酸痛不已,还不听使唤了。这种状况总要持续个三五天。

如今被围在夺命天梯上袍哥约莫百人,其中有些人是刚才混战中才进到书院来的。而在天梯下的土匪至少有500人。

“毛了这些哈儿!”一个匪酋大声下令。

“慢!”母廷淦使出了震天吼,直震得挥刀往上冲的土匪退下了台阶。

“你又想做啥子?”匪酋问。

“我们想和你们做个交易!”母廷淦说。

“交易个屁!老子才没空理你哈儿!”匪酋道。

母廷淦继续说:“你们抢老君洞不过是几万两白银,而我这个东西,却不懂是几万两的多少倍!”说着他拿出了4本书。这4本书正是先前解昭乎落下山崖的,被一个追山猪的袍哥捡到,刚才他混进文峰书院来,把书交给母廷淦。

“几本破书!哈哈哈!”土匪们都大笑不已。

“这4本,两本是武功秘籍,另外两本是藏宝地图!不信你们看看。”母廷淦说着翻开书在土匪们面前晃。

“格老子的,兄弟伙们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你哈儿晃个啥子?”土匪们又是大笑。

“我们只是想用着4本书换一条退路,你们并没得损失!”母廷淦说。

“毛了你们,银子使我们的,书也是我们的!”一个土匪头目道。

“对头,毛了这些龟儿子!”土匪们起哄道。边起哄边簇拥着往上进攻。

母廷淦一看阵势不对,急中生智:“各位兄弟伙,我们的援兵来了,大家伙冲垮他们!”说着他挥刀身先士卒。其他袍哥听他振臂高呼,兼有居高临下地势,纷纷往下冲。

这一猛冲,冲散了土匪的第一波进攻。但土匪们战斗力并不弱,很快又聚拢阵型,准备第二波攻击。

“哈儿们,你们的援兵咧?”土匪们笑道。

袍哥们刚才一鼓作气,再而衰,现在又发现根本没有援兵,三而竭。

母廷淦心急如焚:“退,只有死!现在只有杀出一条血路!”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喊杀声传来。仔细听,却是女子的声音。原来却是黄桷垭上的女袍哥杀来了。这黄桷垭上的女袍哥不少,前年还出了“八百女袍哥大闹黄桷垭”当街群殴的事,轰动了整个渝州。

女袍哥约莫百来人,冲过来就杀,土匪的阵脚被打乱。毕竟久经战阵,且来的不过百来人,又都是女流之辈,土匪们很快又稳住了阵脚。

双方厮杀正酣,“黄桷公”的援兵陆续开到,有几十人一拨的,也有上百人一拨的。很快,袍哥在兵力、体力上就处于优势。

逃,土匪们想逃!但,哪有那么容易逃的。整个文峰书院笼罩在烟雾、火光中,一边倒的形势是袍哥对落单的土匪四处追杀。

母廷淦杀累了瘫坐在夺命天梯台阶上喘气。这时,远处传来狗叫声。蜀犬吠日,他心一惊,抬头一看,雾果然消散了许多。连文峰塔都能看见了。他的眼光刚要从文峰塔移开,突然发现塔上冒出了浓烟,接着就看到火光。

不好!文峰塔被人点燃了!他心中叫道。

“各位兄弟伙,快点做完事,然后收拢!雾散了,狗叫了,文峰塔都燃起了。让府城里的人看见,追上山来,可就不好玩了。”廷淦大声急叫道。

众袍哥追杀漏网的土匪花了一刻钟,收拢又花了一刻钟。

母廷淦清点人数,共有800余人。领着大伙,往后山上的凉风垭爬去。

“好可惜,我们来晚了,文峰书院最有名的80万茅厕被烧了!”女袍哥叶勤兰说。

从文峰书院大门往里看,正对着山坡,半坡上有一幢精致的二层小楼。不懂的人,还以为这是个什么文雅的所在。其实,它是个茅厕。当年建这个茅厕,共花了80万文,所以一般称之为“80万茅厕”。这是整个文峰书院乃至整个黄桷垭的地标性建筑。说起它,整个文峰书院的师生无不引以为傲。谁承想,那些土匪没什么雅兴,一把火就烧了。

“幸亏我家就在书院外,每天我都用到‘80万’,今天遭之前还上过一次,拉得那叫一个畅快!”气喘吁吁说话的是许戈贤,“茅厕好,拉得就好,你们看我,一口气冲上这500级台阶,不喘气儿!”

“臭不要脸!”女袍哥们都骂道。众袍哥都大笑。

欢声笑语不止,大伙儿已翻过凉风垭。

“我们这是造反吗?”一个袍哥突然问。

“那还用说,不是造反是啥子?死了十几个龙泉都,我们不造反还能恁个?”另一个道。

“黄桷公”中的各位爷,一旦有事,总会找些“幺大(小弟)”顶锅。这次事情大了,顶锅就是个死,唯有造反一条道。

“造反好!造反妙!”许戈贤道,“我一听到‘造反’这两个字就全身热血沸腾!以前就听见前人造反的光辉事迹,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能造反!”

天色逐渐暗将下来,和许戈贤说得刚好相反,母廷淦全身一点也不沸腾,而是愈发地冷静。今天的事,肯定会轰动整个武林。对别人会有怎样的影响,他不敢多想,但对于他们自己,人生轨迹肯定会从此改变。

很多年后,人们会发现,整个武林的轨迹也会因此改变。所以这一天发生的事在武林历史上被称为“二二八蜀乱”。今天,是大周升元三年皇历二月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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