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时节,白雪覆盖的暮霭山美不胜收。
雪的白衣,仿佛和这片洁白冰清融合在了一起,散发出无尘无垢的美丽。
这山居之中,已有许久没有生起炭火,寒冷透骨。
再冷,却没有雪的心更冷。
他的心中,已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妖王,他迷恋上了人间烟火。
他想要在清晨吻醒熟睡的她,想要在傍晚闻到她煮的饭香,想要在深夜和她耳鬓厮磨,想要抱着她俯瞰暮霭山的全景,想要把她禁锢在身旁,不让她离开半步……
他给过她承诺,说过要保护她,但她还是离开了自己,她究竟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他从未得到过她的心……女人的心如此难以捉摸,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雪的心如冰雪一般,看似坚硬寒冷,实际上脆弱易碎,不堪一击。为了找她,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妖王当得好无趣,平日这山中的鸟兽精怪全都畏惧他,听命于他,要用的时候却连一个女人都找不到,这天下如此之大,原来她只要隐姓埋名,自己就当真找不到她了么?
雪来到那片不见天日的腹地,眼前的瘴林之间,烟紫色的雾气缭绕,树上落了雪,竟也如幻境般美丽。可这妖娆的雾气,便是那致命的毒气!
雪义无反顾的踏进了瘴林之中,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了。他的身边仿佛有着无形的结界,瘴气无法近身。寒冬之中,那些剧毒的蛇虫鼠蚁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雪的面色凝重,他宝石一般的红色瞳仁,散发出妖异的红色光芒,此时的他绷紧了神经。
他来到了那几条纵横交错的沟壑前,这些沟壑延伸了数里之远,每条都有一丈余宽,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雪向沟壑中看去,却仿佛有风从沟壑底部席卷着向上吹来,发出了野兽悲鸣一般凄怆的声音。不,这轰鸣声比野兽的低吟更加旷远,仿佛夹杂着深埋地底的怨恨,让雪都觉得战栗!
他来这儿这么多次,却始终没有踏进沟壑,因为他本能感到了恐惧。
但雪记得与姜宁回的约定——妖与妖之间的约定,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
他御空而起,向沟壑深处的黑暗飞去。
雪的周身散发出冷冷的白光,照亮了附近的崖壁,这崖壁却仿佛刀切般平整,必定是外力挣开的裂缝,如果是地震造成的,切面却也太过规则。
雪继续向下飞行,胸腔的压迫感越来越严重,仿佛有种远古的力量在排斥他,要挤碎他的内脏一般。他忍住疼痛,调整呼吸后继续向下飞行,沟壑的底部也是一丈多宽,整个百丈深的沟壑竟然是直上直下的!
雪没有想到在这里面,连心跳都变得沉重无比,这周围强大的气压,一切神秘的源头,就都来自沟壑深处的地下了。
雪已经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他瞥到了一丝来自地底的反光。他降落在地面,只见这沟壑的底部,竟然呈现出半透明的晶石状,里面反射出微光,他的脚底,是延伸数里平整光滑的深紫色晶石!说是晶石,可地面就像是活的,仿佛地震一般微微地颤抖!这场景太过诡异,雪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这只是管中窥豹,恐怕山谷之下的地底,都是这连片的紫色晶石!
临安,贾府。
贾儒的眉眼已经皱出一个狰狞的表情,咬牙切齿的样子显得十分凶狠。
近郊的那片墓地传说闹鬼,从来没有人敢接近。而事实上贾儒在那里养的东西和“僵尸”倒是十分相似,只会让人们更加害怕传说。可凌晨却有属下来报,昨夜有人放火,墓中死士损伤大半!据探子称,放火的是个年轻女子!
贾儒听到这句立刻暴跳而起,哪个年轻女子会有如此的能耐!他只能想到,不是“姜红衣”又是谁?
他再恨,却奈何她不得。这死士的事本就是秘密,只有用药的方士和统领邪兵的几个将士知道,如今打碎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况且皇上刚刚赐婚,必须让她和仲文成亲……
但是,把仲文交给如此“歹毒”的女人,自己怎么能放心?
“来人,通报二少爷过来,说有要紧事。”
“是。”
仲文早就做好了准备,今天一早他的手下也汇报了昨夜镜火烧墓室,不知父亲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父亲大人。”
“仲文,你来,为父有话要嘱咐你。”
“洗耳恭听。”
“仲文,你只知道这姜红衣是姜宁回的妹妹,你可了解她?”
“她也在家中住了一段时间,多少有些了解。”
“但是你可了解姜宁回这个人?”
“我不过是晚辈,与洛阳侯怎会相熟?”说这话的时候,仲文僵硬地微笑着。
“这个姜宁回势力极大,假作归隐,实则密谋造反,朝中也就只有为父能勉强与之抗衡。皇后不过是他安插在皇上身边的棋子,而姜红衣,不过是他安插在你身边来监视你而已!”
“父亲,这种事情牵扯太大,还需有了证据才能定论……”
“为父手中自然有证据,不过如今你不得不与姜红衣成亲,但不过给她一个名分,不用为她而禁锢你与别的女子交往。”
“父亲,红衣毕竟是一介女流,难成大事,你不必担心。嫁夫随夫,如果她与我成亲,时日久了她便会向着我,反用她来牵制姜宁回。”仲文说着,心想这种浅薄的话,平时就只有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贾伯文说的出来。
“你不要小看她,她已经毁了我的精心设防,身手不容小觑。”
“我明白了,父亲。”
贾儒听出仲文的话,明显是在搪塞自己。这“红衣”真有些本事,竟然把一向冷静的仲文迷成了这个样子。而自己又无法告诉仲文,“红衣”毁了的精心设防,就是他搜罗死囚和流浪汉,灌注巫蛊草药,精心培养出的三千死士!
而仲文心里也有些担忧,看来父亲已经知道是镜做的,十分防备,有机会要告诫她小心一些……
贾儒心中不愿,这大婚所需的物品,却是由宫中定制,马不停蹄地送来。不过他也料想到,这姜家的嫁妆应该送到了。
晌午,姜宁回一袭紫金长袍出现在了贾府的门前。他翻身下马,潇洒不凡的样子引得路上的男女老少频频侧目。而他身后的车队,拉了几十口包金的木箱,想来是他“表妹”的嫁妆了。
“贾大人最近可好啊?”姜宁回一脸笑容向正厅走去。
“近来无恙,不知侯爷最近可好?”贾儒的脸上挂着假笑,心里十分不悦。这姜宁回十分不可靠,但是要想牵制白鸟妖王,还是需要他的妖力。这近一个月过去,真是音信全无,那暮霭山中的宝物到底探寻的如何了?贾儒心中着急,自然也是不敢现在就问。
“还是老样子,闲在家中无所事事。不过听说圣上赐婚,实在替红衣高兴,我立刻就赶过来了。”
“是啊,两个年轻人正当婚嫁的年龄,也算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贾儒说的好不勉强。
“红衣现在何处,为兄想和她小聚。”
一旁的下人说:“奴才这就去请。”
“不,还是我亲自去见她。”
“我命下人带你去她居住的清苑。”贾儒见他没有要和自己交代事情的意思,心想也罢,休要被别人看出端倪。
姜宁回来到清苑,见到这里十分朴素幽静,园中种植着斑竹,掩映着亭台楼榭,因为是冬天,看不到园中的幽兰。
姜宁回沿着走廊走向镜的房间。路过贾仲文的房间时,他透过没有关紧的窗向屋内瞥了一眼,见到正在案前写字的仲文。他见到面容清秀的仲文,觉得眼熟,却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知道他是贾儒的次子。
他没有注意到仲文握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也没有留意到仲文眼光的闪烁。
姜宁回让下人退下,自己轻轻敲了敲镜的房门。
“请进。”果真是镜那什么都无所谓一般的淡漠语气。
他推门进屋。
此时仲文在案前静静听着一切,已捏断了手中的狼毫笔,眼中透出冰冷的目光,嘴角轻扬,一个决绝的笑容,让人简直无法相信这就是平日里温和善良的贾仲文。
隔壁,镜正在研究着如影随形般跟着自己的玄冰剑,听见有人敲门,觉得来人有些熟悉,刚刚把玄冰剑收回腰间,抬头却看见进来的人是姜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