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康城项目是凯天房地产公司开发的一个商业楼盘，凯天在V城还是很有名气的，其老总是V城鼎鼎有名的暴发户罗凯，他靠着汽车修理起家，跟着一般兄弟一起打拼，赚了点钱后就加入了炒房的热潮中。那个时候正逢房价疯长，罗凯狠狠地赚了一笔，于是开始放高利贷。放高利贷是一个很危险的事，但是收益可观，罗凯有一大帮兄弟的支持，倒也做得顺风顺水。前几年他金盆洗手，用这些年赚的钱成立了凯天房地产公司。
凯天房地产员工水平参差不齐，集团不乏高薪聘请的业内有名人士，却也有那些跟着罗凯一起打天下的弟兄们。那一众弟兄作为凯天的开国元勋，与后来招揽的人才的地位自然不一样。这就形成凯天复杂甚至混乱的经营管理体系。那些业内名人能力超群，在凯天能进入适合他们的岗位，却往往都没有实权，大多数时候都干着一些在他们看来很低级的工作，无法施展才华。但是这些人还是不愿意离开凯天，因为凯天的待遇很不错。罗凯能拥有这么多弟兄的追随，自然不是抠门的人。
这些年罗凯也试着去高校进修，却依旧改变不了他对于房地产的外行这一特点。康城项目位于城西的新商业区，是罗凯很看重的一个楼盘。莫言雪在设计过程中多次与罗凯接洽，对他颇感头疼。这个名副其实的暴发户总有一大堆千奇百怪的要求，由于他的非专业性，经常出现好几个要求相互矛盾的现象。他经常在莫言雪设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打来一个电话，激动地跟莫言雪分享他新的灵感，趁机表述新的要求，几句话的功夫便让莫言雪觉得自己之前的功夫是白忙活了。要是怨念可以杀人的话，罗凯早已经被莫言雪杀得血肉模糊了。
在无穷无尽的折磨中，康城的设计初稿终于完成。莫言雪听到罗凯的那句“可以”后，激动得忘了吃午饭，趁着午休时间把一些细枝末节好好的润色了一番。事后她才大为感慨，为什么这些能人都对凯天房地产如此放弃自己的原则，得到罗凯的一句认同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以往初稿完成后，莫言雪总会大大的松一口气，然后好好犒劳自己一番，可是这次，她一丁点放松的感觉都没有。一般的开发商在设计初稿完成后会将自己的进一步意见反馈给设计院，同时开始招标。所以大多数项目都是边施工边等着设计院的修改版图纸。莫言雪隐隐觉得，康城项目这地狱般的折磨还远远没完。
这一次的洽谈会是设计初稿出来之后的第一次会议，开发商会对设计院的设计方案提出一些修改意见与要求。之后的修改意见则会在随后的会议里陆续提出来，当然像罗凯这样的，估计是等不及洽谈会，一旦有什么想法后一定会立马通知到莫言雪的。
莫言雪将自己做好的PPT讲解完后，便深吸了几口气，等着罗凯的高谈阔论。罗凯大约五十左右，一双精明的眼睛让他圆滚滚的脸显得生动了许多，头顶的头发比他的眼睛更精神抖擞。
等了好几秒都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声音，莫言雪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发现罗凯正在打量着他，那眼神猥琐得太过肆无忌惮，看得莫言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莫言雪自然明白那眼神里蕴含的意思，这种情况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她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喉咙，露出内敛的微笑问道，“罗总，请问您有什么看法吗？”
罗凯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的“哦”了一声后，看了看电脑上的设计稿，又看了看莫言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莫小姐长得真漂亮，之前一直没见到莫小姐，可惜了。”
康城项目签设计合同的时候，是由原设计组长郭宇跟凯天签的约，那个时候她和郭宇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莫言雪自然会尽量避免跟郭宇一起出行。之后她接手项目后，每个阶段的设计都是通过电子邮件发给凯天，与罗凯一直是用电话交流，这倒是她第一次见到罗凯。
洽谈会上的其他员工听到罗凯的这句话后，都纷纷露出暧昧的表情，忍不住交头接耳、挤眉弄眼。莫言雪忍着这些不怀好意的注视，心里一阵恶寒，却还是咬牙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罗总过奖了，之前与罗总的几次电话都沟通得很到位，设计初稿也顺利完成，罗总不必介怀，事实证明没有什么可惜的。”莫言雪展现出一贯的自信与端庄，字正腔圆地说道，“罗总，不知您对设计初稿有什么修改意见？”
“嘿嘿。”罗凯笑得有些猥琐，他直勾勾地看着莫言雪道，“刚才分心了，没有注意听，烦请莫小姐再讲解一遍设计方案。”
莫言雪忍不住咬了咬牙，告诫自己不要去想那两个字“分心”所暗含的意思，也告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人脸上愈来愈暧昧的表情。她挤出一丝微笑，认命地再次讲解设计PPT。
洽谈会开完后已经接近1点了，罗凯客气地邀请她去凯天集团旁边的世纪风大酒店庆祝设计初稿的完成。这种洽谈会后的聚餐基本是行业惯例了，莫言雪也不好找借口拒绝。她在洗手间把散落在肩膀上的长发扎成马尾，整个人瞬间多了几分干练，掩去几分妩媚。她看了看镜子，还是有些不满意，踟蹰了一会后，从包里掏出湿巾轻轻拭去淡淡的腮红与唇彩。
莫言雪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找到了罗凯预定的包厢。偌大的包厢里，却只有罗凯一人。他看到推门而入的莫言雪，笑着站起身来。
“莫小姐，来，坐这。”罗凯指着他旁边的座位，圆滚滚的笑脸把他的眼睛挤得几乎看不见了。
这么大的包厢，预定的时候肯定是打算进行十几个人的聚餐的，现在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其中的奥妙呼之欲出。莫言雪看着罗凯愈来愈灿烂的笑脸，心越来越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