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爱好、兴趣等话题。
当经过一个小区门口时，旁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小马，是你吗？”
马长远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三个人从小区门口走出来，其中说话之人正是肆意制药销售部营业三组的组长韩智析。
“韩组长，您好。我是马长远！”
马长远惊喜地喊道，接着转头对杨呈妍低声道：
“他是我的老领导，你先稍等，我赶快过去。”
言毕，他快步走向韩智析。
一会儿，两人的双手握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喜悦。
“小马，你怎么在这里呢？你在这里买新房吗？”
“韩组长，我还住在五方区，我朋友住在这附近，我陪她一起走走。”
马长远一边解释，一边看向正走过来的杨呈妍，介绍道：
“韩组长，这是安夕一中的杨老师。”
他又对杨呈妍说道：
“杨老师，这是肆意制药销售部营业三组的韩组长，也是我的老领导。”
韩智析看了一眼杨呈妍，眼睛中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不过，他没有多问，客气地和杨呈妍寒暄一番，然后介绍其身后的年轻男子及年青女子：
“小马、杨老师，这是我儿子韩鹏飞和他媳妇。”
他又对其子韩鹏飞说道：
“鹏飞，这是我原来的同事马长远。”
韩鹏飞中等身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从上到下地打量马长远，哼了一声，冷言说道：
“你就是买我爸股票的那人吧。”
马长远微微一怔，心中暗道：“韩组长的儿子似乎语气不善呀！”
他没有回答，看向韩智析，用目光询问怎么回事。
韩智析窘迫无比，朝着韩鹏飞喝道：
“鹏飞，你怎么说话的？如果不是小马买咱的股票，你妈能撑快两年吗？论岁数，小马比你大五岁，你应该尊称一声哥哥的。快向小马道歉。”
这时，韩鹏飞的媳妇发话了：
“爸，鹏飞没做错什么。前两天，我和鹏飞还说起这事。”
她转头对马长远说道：
“这位先生，我们不想卖那些股票了，我们要再买回来。”
韩鹏飞接话道：“对，我爸当时一时糊涂，被你蒙骗了，你把股票还给我们。”
马长远震惊不已，他正想着如何回答之时，“啪”的一声传来，确是韩智析打了韩鹏飞一巴掌。
韩鹏飞跳了起来，右手捂着疼痛的肩膀，叫道：
“爸，你为什么打我？”
韩智析怒道：
“打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如果不是小马花高价买咱的股票，你现在还能住在这里吗？这里的房子本来是要卖掉给你妈治病，小马甘愿得罪史更华，买下咱的股票，这才保住了你的房子。后来，史更华把小马调出销售部，其原因就是买咱的股票。你不知道感恩，反而还说这种混账话，真是气死我了。”
韩鹏飞恼羞成怒地道：
“爸，你说说，这几年，你卖这卖那，折腾了多少钱？多少东西？最后的结果呢？我妈还不是一样地走了？啊，还想着把我的房子也卖掉，你这是让我无家可归吗？”
他突然冲马长远喊道：
“姓马的，我不管你当时是怎么骗我爸的，现在你老实地把那些股票还回来，我把你的那些钱也还给你，咱们就两清了，否则，哼，……”
韩智析气血上涌，飞起一脚，向韩鹏飞踹去。
韩鹏飞此次学乖了，见到起脚的姿势，立即向后跳开，躲开了飞腿。
他拉起身旁的媳妇，飞奔跑向停车场。
韩智析满脸歉意地对马长远说道：
“小马，我教子无方，老脸都没地方放了。他那些混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到此处，他哽咽道：
“小马，我对不起你。史更华把你调走的时候，我应该向钱总经理力争的，哎，可惜，我的官还是小了点，人微言轻呀！”
马长远扶住韩智析的胳膊，说道：
“韩组长，您不要说了，我知道：为我的事情，您曾多次找过钱总。我心中很感激您。再说了，调到运输部，我感觉也不错，最大的好处是不用出差了，能经常回家看看父母。”
他没有继续说工作上的事情，问起另外的事情：
“韩组长，嫂夫人过世了吗？”
韩智析黯然道：
“一个多月前走的。换肺手术的生存率本来就不高，能坚持接近两年，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马长远也黯然神伤，低声道：
“韩组长，节哀顺便。有需要用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即使我不在营业三组，我也一直把您当成领导、老大哥。”
韩智析紧紧握着马长远的手，低声道：
“小马，我感到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结识了你这个小老弟。”
……
马长远和杨呈妍继续行走在路边。
“杨老师，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马长远，具体是什么事情呢？我看韩组长的儿子好像不是什么正经人。”
沉思片刻，马长远道：
“韩智析的夫人早些年因为反复感冒咳嗽引起了肺泡破裂，进而逐步形成肺大泡，后来发展成了肺气肿，导致右心房肿和肥大，再后来左心房也肥大，两年前，医生诊断为肺心病晚期。如果不换肺，可能挨不到半年。”
他停了下来，抬头望向黑夜的天空，接着说道：
“接受肺移植手术的住院费用大约四十多万元，术后需要长期服用抗排异的药物，根据药物的品种不同，每年药费五万多元。这样算起来，做肺移植手术的费用至少五十万元。这些年，韩智析为了给妻子治病，已经把家中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哪里能拿出四五十万的现金。当时，他想把以前为儿子买的婚房卖掉。我劝他别卖房子，买下他手中的公司股票。”
杨呈妍听完，想了一会儿，问道：
“治病费用不是可以医保报销吗？我记得医保报销百分之八十，个人承担百分之二十，五十万元的治疗费用，个人只拿十万就可以了。”
马长远悠悠地道：
“许多人对医保是不清楚的。医保报销医疗费很复杂的，当然，病人及家属很难体会到这种复杂，因为这牵涉到医院和医保办之间的事情。平洲市的医院不能做肺移植手术，要做这个手术，只能到外地的医院，譬如SH。要到异地就医，这事情就复杂了，关键之处是平洲市的医院认为有其他治疗方案可做，不同意到SH做肺移植手术。”
杨呈妍不解地问道：
“这和平洲市的医院有啥关系？病人每月交给医保医疗保险费，医保为病人按比例报销医药费，这和医院没关系呀！”
马长远道：
“你说的恰恰表明你不大明白当前的医保流程。我简单地说吧，医保办收上医疗保险费，形成了为病人报销医疗费的资金，但是，这个资金的数额是有限的，不可能满足所有的医疗费用报销。因此，医保办每年对全市参保的医院给出医保报销的上限，如果哪家医院的医保费用超标，超标部分由医院承担。”
杨呈妍有些吃惊地说道：“病人个人不是自己负担百分之二十吗？”
马长远道：
“个人的确承担百分之二十的医疗费，我说的是百分之八十的部分。譬如，医保办给某医院三百万的医保金额，而该医院收治了一些危重病人，需要医保报销的百分之八十部分超过了限额三百万，那么超出的部分需要这个医院自己承担，医保办不予报销。”
杨呈妍惊道：“这么复杂呀！”
马长远点头道：
“医保的事情是很复杂的。很多人都说医院黑，喜欢开贵药，其实，针对没有医保的病人可能是这样。对参与医保的病人，医院尽量开基础药物和便宜的药物，并且会想方设法控制医疗费用，使其不超过医保办核发的指标。”
杨呈妍闻言，有些恍然道：
“我有些明白到异地就医的麻烦了，异地的医院可能不管是否超标的事情。”
马长远点头道：
“你说的对。参与平洲医保的人在平洲某医院就医，该医院治不了，外地的医院能治，病人当然希望转院。如果病人自费到外地医院，平洲的医院是很乐意的。如果病人想把外地医院治病的费用拿到平洲医保办来报销，必须经平洲的医院同意转院才行，实际上，相当于平洲的医院请外地医院为病人看病，所需的医疗费用算作医保办为该医院核发的医保费用指标之内。而外地医院一般不会考虑平洲某医院的医保指标。因此，平洲的医院非常不愿意把医保病人转院至外地医院。”
杨呈妍接话道：
“韩组长的妻子在平洲医院看病，医院不同意医保转到SH的医院，因此，韩组长自费到SH的医院进行肺移植。”
马长远道：
“事实就是你说的这样。我记得韩智析去了SH一趟，花了四十五万多，这还没有包括回来吃抗排异的药钱。”
杨呈妍疑问道：
“照你这样说，平洲的病人应该没有转院到外地医院的，好像不对呀，我曾听说过有人转院到燕京医院，回来也用医保的钱报销。”
马长远嘿嘿笑道：
“如果你是大官或者是其家属或者是值得结交之人或者是有其他特殊背景的人，需要转院至外地，平洲的医院能不给转吗？即使费用超标，花的也是医院的钱，不是院长个人的钱。”
杨呈妍睁大了眼睛，许久没有说出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