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闭着眼,缓缓拔出了舒简体内的绝大多数银线,吐出一口浊气,唯一颔首朝她笑道:“真是一件该恭喜的大喜事。”
恭喜,是该恭喜,恭喜舒简,也恭喜自己。
被功力探视本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自身修炼,是由身体的灵根和丹田,将天地间的灵气吸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世上人千千万,灵根丹田不尽相同,转化而成的灵力而散出的功力自然也不可相同。因此,别人的内力涌入身体之中,顺理脉络也罢,探视内息也好,总归会有排斥反应。
可舒简却不,昨日本就是烦累无比,今日更甚,自尽未遂又吃了个滚肚圆,如今午时三刻,日头不烈微微西斜,还有几朵云彩遮住光线,昏暗得有些雨意,气压沉闷得像是饱足了哈欠时候张嘴散发的睡意。
许攸又叫唤了几声,发现面前的人根本没什么反应,不欣喜若狂,也不泰然处之,而是完完全全一片,死水冻冰,砸一块石子都绞不出半分的波动,害的他心头猛然一惊。
难道刚刚没有收敛住功力,把她身子给震垮了?
照理说根本没了这种可能,只是如今他入世不久又没有真正的开始人际交情。以他的地位,年岁,修为,是万万不能体会何为关心则乱四个字的。
虽然这个关心,是野兽对猎物占有欲一般的感觉。没了猎物,野兽要饿肚子;没了舒简,他许攸的魂蛊咒便不能解除。
许攸越想越心惊,伸手想要把舒简转过身子好好把脉。她身子却微微一动,许攸耳朵敏感,也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声音。
“喝....咻....喝.....咻”
许攸一愣,安下了慌乱不已的心思,也哭笑不得。
好嘛,这个丫头居然睡着了?
“小姐!”屋子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许攸眼光一扫,便看到那扇木门被推开了一道空隙,一个桃粉色普通侍女服的丫鬟已经打算进来。
许攸眉目一挑,颔首看了眼前头熟睡的丫头,看来她在家中环境并不如何理想嘛,连丫头都敢不经主子的允许直接推门而入了?不过想虽想,调侃归调侃,手掌伸直往桌子那处一指,一个白瓷可爱的小碗临空而起,好像是被人用了极大的力道狠狠掷了出去。
“小姐,啊!”小丫头已经低着头一只脚踏进了门槛,头顶被一个重物用了力道地一砸,另一只脚留在半空,还没来得及踏下去,便整个身子向后一仰倒,在门外的泥土地上,摔了个七晕八素。
“身为奴才,未经主子允许就擅自踏入房间,如何论罪!”
里头舒简的声音极为漠然地响起,惊得小丫头心头一颤,寒意自肺腑而起,身子没站直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嘴巴里诚惶诚恐道:“六姑娘饶命,饶命!”
“下去!”
小丫头不死心地想要抬头,眼角微微抬起刚刚扫到床侧,便又有一个花瓶隔空而来,狠狠砸到了那小丫头的胸口,直接把人撞出去两三尺远。
“噗!”她吐了口血,极是狼狈地爬了起来,不过这次倒是学乖了,一句话都没敢再说,便匆忙地退了下去。
许攸眼里寒光一现,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破城的小家族里还有这般的底气,连个打杂小丫鬟都是丹田已成。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什么,暴露出去什么不该说的。
若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许攸极为轻松地想,他不介意出手,把一双眼睛给挖出来。
“咳?”
许攸一愣,转头看到了舒简一双清澈透亮的双眼,笑道:“姑娘醒了?”
“嗯,”舒简扭了扭脖子,语气依旧有些怔松,想到人家辛辛苦苦提了内力帮她窥探内息,她自己却是感到一阵放松,舒缓,一点没犹豫地睡着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粉红,煞是可爱,“那个,多谢公子相助。”
许攸微微一点头,温雅道:“举手之劳。”
“那,那我天赋怎么样。”
许攸眼含笑意,很是赞许地说道:“姑娘天赋,举国无双。”
舒简一愣,狂喜便从心里头涌现而出。她从不是个傻的,穿越前不会去公然抵制害死人的应试教育,安安稳稳地当了个好学生去考上大学坐进办公室;穿越后也不会明知这里是有些野蛮的武力至尊的地方,冒了天下之大不韪想着要高举旗帜地推崇礼仪文化。
当初穿越而来,如此残破的身体,就算是有心想要保护好自己,混出完美生活,也实在是心里没底;而如今,灵根丹田已全,她还有什么借口可以不努力。
那些好吃的又不会摆到她面前请她吃!
还得靠她努力才成。
许攸在一旁看着这丫头喜乐开颜,脸上虽有笑意,却不达眼底,手指头一打一拍的玩弄着腰间悬挂的美玉,淡淡道:“姑娘看上去极为开心?”
“自然开心,”舒简笑得都看不到眼睛了,想了想自己的身份,又加上一句,“当了十几年的废物,如今翻身农奴把歌唱,当然是极为开心地。”
“哦?”许攸眼睛一抬,很是及时地扑上了一滩冷水,“在下所言举国无双,字字确凿半无虚言。只是姑娘好像忘了,世间陆中十二国,地阶不比天阶国,而江南国,更加比不得其余六国。”
舒简狠狠一噎,眼睛又看到许攸薄片带粉的双唇一起一合又说道:“姑娘如今想把天赋公布于众?”
舒简一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又扯到了自己身上,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只得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还不能。”
“这就是了,姑娘不想天赋外露,无非是不想麻烦。修炼内力捕捉灵气委实不难,姑娘就算是灵根未成的时候也没停止修炼。这灵力内力,就好比是箭矢,普通人所用的功法招式,好比是弓箭,而在三山三宗手里,就好比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射击,姑娘聪慧,自然是知道谁能称强。”
舒简一撇嘴,这问题问的,她又不是弱智,不过许攸所言,倒不失为一个关键点,他如今有了当修灵者的机缘,却万不可没了功法。可思前想后,这里所谓的家里人实在是不想去相信,如今初来乍到也没什么过硬的生死之交,只能哀声一叹气道:“那可没法子了,要么被家族所累,要么就一生一世背上个废物之名在这个小城里自甘堕落,这两条路,一个是阴沟一条是荆棘,可除了它们,我还真没什么选择。”
看着舒简的自暴自弃,许攸微低着脑袋,也不看她,只是唇边笑意更甚。舒简瞧了一眼,估摸着这男的是不是有什么好想法藏着捏着,刚想着开口询问。便看到他一抬头,目光望向门外,微微蹙眉。
隔了一会,门上叩叩响起两声门响,一个挺拔的男子身形印于其上,外头的人道:“六丫头,睡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