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光接下来的三天不负所望地学完了所有的羊皮卷,至于莫萦的元神,则被融煦妥善地保管着,说宁光现在用了它,就是暴殄天物,宁光心知他是对的,不予辩解。
临都学院专门派了小白鹰来送回校通知,苍珠帝国的图腾是鹰,举国上下,除了王室之外,能用鹰的就只剩下这临都学院了。
十天,宁光在以不可思议的进度进步着,她越来越深刻地体会,自己这些年受的精英教育,只是浩瀚修炼空间里一粒细小微尘,融煦拓宽了她的视野,也激发了她的潜能,她从未这么渴望力量,渴望变得强大。
融煦修长的手指夹起红色的回校通知单,懒洋洋地说:“你还要去吗?”
言外之意是,这么垃圾的学校教给你的东西都是垃圾,你是捡垃圾的吗?
宁光把通知单夺回来,塞到行囊里,告诉融煦,自己肯定要去上学的,哥哥已经为她交过了学费,她没有理由现在退学。
“既然你不愿留下来,那我就陪着你去吧。”
宁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融融,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离不开我,就回到宝典里去,我肯定走到哪里都不敢忘了你。”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没玩够呢,更何况,我要时刻监督你。”
融煦铁面无私的样子让宁光灰溜溜地败下阵来,没好气地说:“随便你,学费自己掏。”
“光光太小看人了,我要是当学生,你们学院有能教我的老师吗?本神元是要去当教授的。”
不用看他的脸,宁光都能看到融煦脸上巨大的讽刺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平静无波低调和谐的校园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无力改变被宰割的前途,宁光唯有愤愤不平地回一句:“随便你。”
学院是派了专车来接学生返校的,其实方便的主要是贫寒子弟,富贵人家有自己舒适亮堂的单人马车,没人愿意去挤七八人一辆的敞篷马车。
今日返校,苍都街道上比平日繁忙了十倍有余,走到哪条街,哪个角落,似乎都能听到送孩子回学校之前的长篇嘱托:好好吃饭、别累着了、少花点钱、不准再跟那个小姑娘(男孩)来往、过两天爹娘去看你啊……
再从对面回到出发的地方,孩子已经送走了,大人们说话的声音明显低了一度,但是内容更加有趣,长度也丝毫不比对自家孩子的嘱托更短:王大姐,你看到李家那儿子了没?刚刚上车,穿黄衣服的那个,油头粉面的,听说三天不去水月楼就生病;(注:水月楼是苍都最大的青楼)哎呦,马妹妹,你别说,昨天我看到李公子把张家小姐接进了府里,一个时辰之后,又亲自把张家小姐送出来,衣衫不整啊;那张家小姐模样倒是挺俊,名声不知道有多臭呢;哎,人家再臭,人家也是千金啊……
将军府门口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了,中年车夫在赶车位上,一手持着皮鞭,一手在马身上找虱子,找得眼睛都疼了,还是没见到将军府小姐,日晒,嘈杂,令人困乏,他靠着车厢,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宁光拖着自己的箱子,步入了金秋九月的天地。她穿着临都学院的白色院服,胸前还佩戴了学院徽章,冰雪晶莹的肌肤让太阳一晒,有些泛红。融煦跟在她后面,逍遥自在,完全无视了宁光的求助眼神。
看到车夫靠在车上熟睡,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宁光准备叫醒他,但是融煦先她一步,对着宁光动了动眉毛,绽放恶作剧的前兆——邪恶的笑容,宁光便知道,好戏要开始了。
融煦右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缝隙,左手朝着车夫一推,车夫便无知无觉地掉进了缝隙,然后再把缝隙抹平。
“你把他弄到哪去了?”宁光有些紧张,这家马车租赁行是将军府一直有来往的商行,这车夫也送过她好几次了,还算有些熟悉,要是融煦把他送到悬崖边或者是鳄鱼潭,这不好交代啊。
“广寒宫。”融煦眼睛微眯,看着太阳,笑出声。
“那你来驾车啊?”
“不就是驾车吗?看我的。”融煦坐到车夫的位置,等到宁光进了车厢,准备驾车的他突然发现车夫走的时候还攥着马鞭,他无奈,只能虚空抓出一根木棍子赶车。
这一天,苍都最繁华的街道都目睹了一幕奇观,一位金黄袍子的少年手里挥舞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赶着一辆四轮马车,马儿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而挥棒少年还在大声地叫这匹马:“慢点,你这匹蠢马,倒是慢点啊。”见马儿没有反应,一棒子挥了下去。
车厢里的宁光已经被晃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了,她现在非常非常地后悔之前跟融煦说,你有本事别用法术啊;更后悔的是她也答应了融煦自己不用法术,估计到学院之前,她的骨头是要断掉几根的。
“嘭”的一声,马车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宁光身子向前扑去,脑袋撞在车厢上,眼冒金星,终于无法忍受,大喊道:“快停下。”自己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掀开车厢的帘子,怒视着尴尬的融煦。
“哪里来的野人,竟敢撞上缇香姑娘的马车。”前面被撞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矮人,怒气冲冲地跑到宁光面前咆哮。
宁光从车上下来,足比小矮人高了半个身子,她欠身道歉,“对不起,我会赔偿你们的损失的。”
小矮人看宁光的态度还算好,便放过了她,但是却没有放过驾车的人,那个绝色少年一直用嘲讽的眼神盯着他,让他又恨又妒,短短的胳膊伸起来指向融煦,“你是瞎了眼吗?这么豪华的马车都看不见?”
这是闹市,宁光的车后面还跟了很多辆马车,有各式各样的商铺林立在两旁,还有自由摊贩,现在这里的争吵已经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让小矮人的自尊心暴涨,涨得让他整个人像是充满了气,言语里的侮辱是他宣扬的方式,他就是想让一个漂亮的人出丑,让一直被人忽视的自己成为大家心中的英雄。
宁光感觉到融煦的怒意在不可抑止地升腾,他又开始笑了,笑得比哪一次都迷人,半勾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既妩媚又性感,右手心里有一道蓝色的火苗在跳动,“你说我瞎了,那就把你的眼睛给我吧。”话音刚落,蓝色的火苗就以不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冲向小矮人,矮人心里的惊骇绝对比眼睛里露出来的要多得多,他完全愣在那里,看着火苗箭一般射向自己。
看热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人把孩子的眼睛蒙上,少女们自己背过身子蒙上眼睛,他们在盛世繁华的苍都,何时见过这样的骇人听闻之事,但是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尖叫,难道直接给烧死了?眼睛里再次见到当事人,矮人站在宁光的身后,惊魂甫定,两腿发抖,裤子上还湿哒哒的往下滴水。
“融融,你不要给我惹麻烦。”那穿着临都学院院服的亭亭少女,对着驾车少年嗔怪道。
然后转向小矮人,刻意地拉开了距离,要她俯视一个丑陋又胆小的东西,她觉得对于眼睛是一种污染。“我不知道你家主人是谁,但我想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来教训我将军府的人,你觉得呢?”
听到“将军府”三个字,围观的人都回过神来了,原来这是宁小姐,她刚才还给那丑八怪道了歉,被那丑八怪羞辱之后还能救他一命,品德修养真是难得,苍珠的官宦子弟,哪一个不是飞扬跋扈,莫名其妙上来扇你两巴掌,只能怨自己长得不讨人喜欢。
小矮人彻底崩溃了,跪倒在地,整个人更加像是一只癞蛤蟆,痛哭流涕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小姐恕罪。”
“把你主子叫过来,我倒是想知道什么人,能用得了你这样的下人。”宁光再也不看那矮人一眼,冷笑地看着前面那辆马车,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戏,也该登场了吧。
佩羽琳琅,纤姿婀娜,豪华马车上走下一位粉黛妆容,眉目含情,朱衣轻纱,春色满身,香气袭人的女子,男性观众的眼睛立时被吸引过去,女人们羡慕嫉妒恨交织,这水月楼的御用头牌,当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水月缇香,给小姐行礼。”她的声音珠圆玉润,每个字都被赋予了奇特的音符,听起来十分舒畅。
“”我刚刚不小心撞上了缇香姑娘的马车,以为姑娘受了惊吓才会有下人过来闹场,现在看来,姑娘既然无事,那这下人闹的未免有些无理。”宁光冷冷的眸光盯着缇香含笑的眼睛,这女人在水月楼混了这么久,没有一篮子的心计是不可能的。
“小姐说得极是,这小丑既然说话惹得小姐不开心,就把他舌头割了,小姐认为怎样?”
宁光发现这女人不止演技好,而且心肠歹毒,简直是个极品。
“既然你觉得这样能够管好你的下人,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现在我还赶着回学校,请给我们让路。”
宁光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厢,悄悄对融煦说:“瞬移吧。”
看热闹的群众发现热闹结束了,便各自回到原先的岗位上,过回自己日复一日枯燥乏味又充实的生活。长长的马车流跟在宁光的车后面,陆陆续续动了起来,宁光听到大街小巷,明里暗里都在议论将军府的宁小姐,耳朵都快拥堵了,她不知道的是,学院里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足以让她的耳朵被震惊到从此寂静无声。
拐了一个弯,原先排在宁光后面的车夫惊讶地发现前面的车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不过转念想想,将军府的马肯定是极品飞马,跑得快也正常。
事实上,宁光和融煦已经连人带车地到了学院附近的林子里了,宁光吩咐融煦把车还回车行,然后俩人一起观光旅游似的从林子里钻出来,有说有笑地走向学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