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过了几月,期间多次收到表姐发来的邮件,那些话,那些亲密的照片,以及那个消失许久的他,真真正正的存在过。
我已经没有勇气继续写下去了,如果表姐只是想用我最在意的方式报复,我想她成功了。
“你们快看微博,热搜第一,写‘九里之外’的作者抄袭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捧着ipad在车站前聚精会神的戳戳点点,边上站着几个花花绿绿的朋友,大抵是要好的闺蜜。
“谁啊谁啊?”另一个人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
“白小七。不过我在微博上都骂她白狗,哈哈。我不喜欢她那股矫情劲儿,你看她微博下每天多少人去哭丧,我都替她难过。”穿人字拖的红棕短发女孩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平板,聚精会神的看了看,不到三秒,突然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周围等车的人纷纷转头看向她们。
“我挺喜欢她写的故事啊,居然是抄袭的,哎…”棕发女孩不屑道。
“你们看,这个叫‘复仇者’的人早在白小七之前就在空间里写了这些,整整比她早了两年。难道是白小七找人盗了号,然后贴到小说网的?”
“福尔摩斯.李,省省脑子多背几道数学题吧。”
“不会是故意炒作吧?”
“她白小七那么厉害的人还用得着抄袭,完全没这必要吧,给我看看。”另一长发女孩儿伸手想要拿棕发女孩手中的平板。
“自己没手机啊?”
“懒得翻。”
“喏,你们看,连主角的名字都一样。”棕发女孩得意的嚼了嚼嘴里的口香糖。
“天呐,白狗的书居然是复制粘贴的,还真是不要脸!不行,等我要发个微博骂死她。”长发女孩激动的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在光亮的屏幕上点来点去。
“等等…你们看蒙未末都发微博讽她了诶,话说这两人不是亲戚吗?”
“噢,之前看过一个帖子,扒出蒙未末是白小七的表姐。”
“还有这事?那肯定是抄袭咯,没想到蒙未末居然这么大公无私,亲手撕自己的妹妹,也算是长见识了。”
“混圈的有几个是干净的,她也不见得是好人。”
“好了好了,车来了!走吧。”
我安静地坐在那群少女旁边,头埋得很低,几乎碰到微微发颤的膝盖。
没想到这般年纪的自己,居然连小孩子的几句玩笑话都受不起,停在一米开外的公交轰鸣前行,透过朦胧的车窗,我看到她们脸上天使般的笑脸。
我动了动嘴角,似乎是想笑,却不知道要笑什么。原来,表姐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毁掉我,所谓的素材大抵是她早早准备好的圈套罢。
艰难地从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却不知道该打给谁,茫然的看着泛白的手机屏幕,突然想要大哭一场。
躲在车来人往的大街上大哭一场,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吧。
“诶,这姑娘这么回事啊,哭得这么伤心?”
“不知道啊,一下子就哭起来了。”
“孩子,怎么了?”一个年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关切的问道。
或许,多了几分孩子气,哭声比初时更加响亮。
“我看还是报警吧,哭得这么厉害,指不定是遇上骗子什么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唏嘘不已。
我依旧旁若无人的抱头大哭,想要将一切委屈统统化作眼泪,流出来或许不那么难过了。
突然,一双略微冰冷的大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一把扯进微凉的怀中,轻声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
怎么会是他?
错愕万分,我以为世界上除了林扬不会有人对我说这句话了。
“小伙子,你女朋友哭得这么厉害可要好好检讨检讨咯。”一旁的老大爷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却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像我们真的是情侣一般。
街边的长灯漫开的光影在他鼻脊处黯淡,一张幻明幻暗的脸在熏黄的夜里显得几分陌生,多年后的遇见竟是这般邋遢可笑。
晨曦在暗云里骚动,微白的弯月仍在天的另一头缠绵。
半开的窗吹进薄荷气的风,偶尔几丝窜进被窝抚上微凉的肌肤,冬天的气息愈演愈烈,将深秋的败叶融进栅栏新翻的泥土,伺机等候下一个秋天。
房间外突然传来大白怒声的呵斥。
“你家未末这干的叫啥事儿,你让她马上过来给我说清楚!”
“那你这父母是怎么当的,我家闺女为她担了多少破事,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看她在微博上说了什么?你这当爸的自己看!”
“有这么当姐姐的吗?她蒙未末要是不公开申明,我就跟你们法院上见!”
我裹着被子蜷在床上,静静的听。这几年来大白的脾气越来越大,似乎不顺心的事也越来越多。
好歹是习惯了,偶尔几句略带鼻音的咒骂渐离渐远,意识慢慢被睡意侵蚀,压着枕头缩进被窝续上未完的好梦。
不知过了多久,白妈突然跑进我房间,背对着我哽咽道,“快去劝劝你爸爸,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抗不了几天了。”
这半年来我一直躲在房间里,不愿见任何人,也不说话。身体因为缺乏运动变得十分脆弱,刚下床就被自己绊倒,重重的摔倒在地板上,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或许是良心未泯,或许是条件反射,我猛地起身冲出房间。看到书房紧闭的房门,暗沉老旧,突然觉得自己好蠢好可恶,我可能真的会害死大白吧。
大白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对着电话十分激动地说着。我和白妈抵在门外,不停地拍着门板,他却装作没听见。
我很害怕,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门嘶声大吼,“爸,开开门好吗?”
“开门,开门好不好…”我声嘶力竭的叫喊,这几个月的不言不语,或许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声音,竟是这么难听。
所有的力气都散了,像一株枯萎的灯草无力地匍匐在地毯上。
“快起来,别着凉了。”门不知何时开了,大白蹲在我跟前,面色惨白。
“爸,我没事…”
“我家小七终于肯跟爸爸说话了。”大白激动的紧紧抱住我,白妈在一旁默默的抹泪。
那一刻,我才明白,曾经的自己活得有多么自私,多么幼稚。
这事之后,白妈就不怎么让大白上网了,整天拉着他去周边的公园转悠,说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也有好处。
后来,我问白妈,那天大白躲在房间里骂谁。
白妈说,大白偷偷登了我的微博号,大概是看到一些不好的话。
我摇了摇头,那都是大家说的玩笑话,他们没有做什么对我不好的事,大白太较真了,你以后记得劝着他点儿。
白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这之后大白的病情还是恶化了,尽管他装得很好。
曾经以为一辈子都放不下的爱恨情仇,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天使与恶魔的殊死搏斗,你死或者我亡,成王或者败寇,苦的只是这副行尸走肉的皮囊。
日子久了,才学会坦然,想要放下。并且更加坚信一念之差的决定往往是偏向错的一方,而不是自以为是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