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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在碧虚中住,人往乱荷中去

话说那侧门外马车边女子对门内的喊话,让段安是踹踹不安,生怕身边的段月被牵出。尔狄云仰头一惊,快速的从泥水中爬起,街道上多少人更是都绷紧了神经,狼豹般防备着其他人,却又死盯着门口处,一触即发。“唉!——”这时马车上却传出一声深长的叹气声,老韩被推着往前走开了两步,一根去叶留枝的青翠的竹枝飞了出来,插在了女子已然抬起往门口去的脚前,浑重、洪亮的声音从马车上传出来:“早闻当年云鹤老人精心圤算,遍选天下,得你们三个,想来当初何等的信心满满、心怀希望地!可是如今,一个纵横天下的能人,为活人丢了阳寿;一个运筹天下的智者,为死人沦丧了意志;这个天生不全的本该饱食而遨游无能者,倒是被逼得上跳下串的。真是世事难料啊!”

女子身子不经意的轻微的战抖了一下,快速的转过身来看向马车,片刻的惊讶过后微微笑了道:“在这拙政阁里养鹅,就是你当年说的‘混沌乱世,贤达者隐即为天下之谋福’吗?当年即已隐,如今为何又来插手这等俗事?”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果然是赶鹅老,五十上下年纪,仍是那平日里半旧的草帽衣褂草鞋,被晒的黑黝黝的脸庞一改平日的慵懒淡漠,面露笑容,神采奕奕,干瘦竹竿样的身子较平常窝在双荷畔看鹅,要舒展了一些,好像忽然就高大潇洒几分。

老韩站稳转过头来,讶异的伸出一只手来指着他道:“你,——,你!啊——?怎么会是你?”可不是又是故人吗?这不是当年与哥哥同称“北刀南书”中的“南书”,左展书,与金刀客同是文武双全江湖客,可是却因是当年名满天下的笇迪承最为得意门生而更为人称道。虽然当年跟哥哥一起见他不过几面,就在他含笑调侃的看向自己那么瞬间就想起来,是的啦,是他。可是他在这王府,在拙政阁院的僻静的鹅篷里呆了这么多年头,自己怎么就没有认出来呢?

左展书举起手把头上的草帽摘了下来抱在胸前,轻轻向女子倾了倾上身道:“真没有想到,居然有幸见到如此装扮的你。我也并非故意为难,只是当年欠债,情债难还,我也只好勉强为之。马车上的两个加上墙那边的两个我都要了。”说完,从马车里拎出来两个五花大绑泥水糊糊的昏昏沉沉的人来,可不是淄川王以及与他刚传绯闻的男子库房先生笇靖西两个吗?

女子皱眉道:“你这是何意?”周边人也看清左展书手中拎着的人后不免都感觉心里一凉,这个家伙看来比眼前女子更难对付,居然悄无声息的就把王府主仆给绑了在这里静待多时了,赵淳逸惊叫声“三弟”一时不知如何进退,看来事情越来越棘手。

左展书有几分得意,憨憨的嘿嘿笑出声来,对女子道:“论平时,无论是智谋与武功,我几乎是没可能赢你的,不过今个这里是淄川王府,我呆了十来年的地方,加上这小阁主的对天时地利的计算,我赢了的。”偏头对门内高声喊道:“对吧?小阁主,水闸门已撬开,带我一起,如何?”他话音一落,轰轰——隆隆——,震耳发聩的水声从王府内传了出来,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拎起手上的人飞奔着往侧门而去。赶鹅人三五步就跨进了门内,闪身就进入了门口旁的耳房之中,女子执伞飞身紧追入内哪里还有人影?

听到轰轰水声,被赶鹅人拎鹅崽子一样的淄川王早就清醒过来,平身还第一次如此被人对待。暗自懊恼,怎么在自己王府里,在那自己走过了千万回的青石板道上,一心想着段月那家伙自己要如何揍一顿他才解气的,听到身后笇靖西追赶叫喊而来:“王爷——”,本欲转身交代一番,却感觉眼前一黑,好重好黑的手,自己现在更是感觉睁眼费力,满世界的金星,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这是那暗河石室中吗?搬出宫来头年,在王府宅基地的平面地图上看到了暗河地道,暗河河道口在侧门旁耳房之中,按开门后墙上机关,耳房中央地板裂开,沿阶梯而下就能进入暗河地下石室,这个材料特殊、长长窄窄的木船正是出自拙政阁里第一巧手屏哲鹏,就是自己与段月亲手送到石室里来试水的。当年,双荷池开闸放水,船只顺水而出,进入暗河,只是水势不够水位太低,船只无法联通城外河道。可是今天,如此大的雨,加上双荷池里也是水位最高峰时期,应该是没有问题才对,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居然想利用双荷池开闸放水,进入暗河河道瞬间就能通过了暗河河道出口进入城西外河道,取水路南去,不仅仅避开了王府内外重围,还能避开父皇的关卡,顺风顺水无人能追能围。于此一来,自己也要跟段月一起离开了吧?只是不知道,赶鹅人说要把自己和笇靖西带去,不知道是何意?被人如此捆绑拎着走路实在是难受。

上船前,赶鹅人有所察觉,想着自己与那人的约定,还是不要出意外才好,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来揭开往赵冀鼻子前晃动了一下,好臭啊,赵冀又昏睡过去。待赵冀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琼琼碧空中,一轮皎皎明月,随着船身的摆动而荡漾,一股沁人心扉的荷香,夹杂着酒香,弥漫整个船仓。竹竿打开乱荷的响动,惊起了荷叶底下的鲤鱼跳跃,萤火虫一只一只的,就如一个个明亮的小灯笼,在头上空中晃悠悠的飞舞,可是比天上的稀疏的星光耀眼可爱多了。舱外虫鸣咋咋,蛙声一片,将头侧移,入眼的是翠盖亭亭,碧叶冉冉,那绯红娇艳的莲花崭头探脑,有待萢的,尖尖好像尖锐的戳的开这朦胧的夜色,有开尽掉花瓣的,粉黄的花蕊在这夜色里憔悴得让人心疼,当然更多的是开着正旺的,一路晃过,看得眼花头沉,还真的有感觉自己是拥着这娇柔的红色做了被褥,好像是枕着这香香软软的滑滑润润的碧翠碧翠的流水荷叶,夏夜的别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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