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3
“跟你一样，我也是练家子，进国安之前一直在济南当兵。”李大伟将证词纸张重新规矩整齐交给记录员，十指交叉拖住下巴开始与李明光谈心：“有一次部队进行比武，我作为标兵参加了射击、搏击和信息化操作三个项目。在我的连队里我可是标兵啊，可这三项比武结束后，我取得最好的成绩才是第三名，而第一、第二反来复去总是那两个名字：赵归尘、唐正，唐正、赵归尘。再看其他项目，只要有这两个人参加，前两名无一外落。
当时我就想了，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一打听才知道是特务连的正副连长。那时候我们还年轻，都是那种谁也不服谁的脾气，可跟这两人交手后，我算是服了，拿搏击来说，在唐正面前，我走不过十招，跟赵归尘过手，我连一招都没撑过。
练武之人在追求武学上多数是执着甚至偏执的，这点我们两个很像。尽管听了解他们的战友说过，两人私下里从不与任何人比武，也从不收徒，但我不信，错过跟这么厉害的人学习的机会我会后悔一辈子，所以比武过后我没事就到特务连找他们，吃饭聊天，软磨硬泡，一直坚持了半年，两人感觉我资质和人品都还说的过去，终于同意一起收我为徒，但不让我叫他们师傅，只是以弟兄相称。
从那之后的两年多里，两人待我如自家兄弟，教了我很多东西，也包括很多做人的道理，所以上午当我看了你存放在保险箱里光盘的时候，我连活剐了你的心思都有。但赵归尘师傅却让我不要针对你，他说你不是主谋，关键是你良知尚存……”
“谢谢……”李明光原本绝望的目光中泛起了一丝希望。
“感谢你仅存的良知吧。”李大伟收拾好了材料站起身，“两位师傅在大义面前向来坚守原则，赵归尘师傅让我转告你，宋延文的势力会在一周内瓦解，你会被组织上双开，但由于积极配合调查，有重大立功表现，量刑上会减到10到15年，至于你的家人，在你服刑期间他会通过赵家的力量帮你保护周全，让你家人免受牵连，其他的你不要多想。”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我可是害死了他的拜把子兄弟啊！”
“你对赵家不了解----假如平日里你跟某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一样净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那赵家有一万种方法叫你不得善终。但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唐正师傅这件事以外，还没发现你和你的家人做过其他出格的事，你的家人还属于普通百姓的范畴，基于这一点，赵家会保证他们不受宋延文漏网势力的报复。”
“赵家……”李明光重新闭上双眼，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0034
晚上7点，李大伟换上便装独自一人来到老唐小炒，按照之前跟赵归尘的约定，他选择了门口靠边的一张露天小餐桌坐下。片刻后，赵归尘拿着菜谱和点菜单过来招呼。
“请问几位？”
“5位，其他人得等会才过来。”
“那先给您上两个特色菜？”
“行。”
“喝点什么？”
“老明光，一斤装，三瓶。再来两份烤松子，要大个的。”
“咱家暂时没这道菜，大个松子要等2天才能进货。腰花和明太鱼都是新鲜的，一样来一串先尝尝？”
“行，晚饭还没吃呢，让师傅快点走菜。”
“这恐怕……您看咱这店小，就我这么一个打下手的，前面好几桌客人等着，鱼要现杀，怎么也得等2个小时。”
“2小时……我还是换一家吧。”
“老明光”是指李明光，“松子”指的是宋氏兄弟，“腰花”和“明太鱼”说的则是华江河跟杜震宇----同音指代，暗语交流，这是赵归尘、唐正、李大伟三人在部队时通过长期生活、交流才形成的默契。
李大伟向赵归尘汇报的情况是：李明光已经对唐正案供认不讳，所提供的证据对整个案情有着决定性影响，接下来只等赵归尘一声令下便可以抓捕宋氏兄弟。
赵归尘却认为时机还不成熟。
首先，唐正的家人尚未安顿妥当。与赵归尘通过电话之后不久，赵卓军便承诺尽快解决老街居民拆迁补偿款的问题，但由于初到三江，加上宋延文在三江隐藏势力的阻挠，所以半个月过去，新的拆迁补偿协议还是没有送到拆迁户的手上。赵归尘对此看在眼里，他也有意考查赵卓军的能力，便适当施加了压力：点着赵卓军的小名要求其在一周之内解决。于是赵卓军不再保守，直接约谈了老街项目的相关负责人，如果5日之内不能解决问题，两会前所有相关人员一降到底。就在抓捕李明光的过程中，赵卓军最后拨通了赵归尘的电话：明日上午9点，秦颂置业会将新的拆迁补偿协议逐一送到老街居民手中。这个电话让赵归尘心里有了底：在宋氏兄弟伏法之前，如果老街拆迁补偿协议这个烂摊子无法收拾干净，那自己这一个月的表演便失去了意义，而现在则只需静候至明日9点。
其次，宋士春与华江河二人的罪证尚未收集全面。目前已经掌握的只有宋士春强奸未遂及其行贿李明光的证据，华江河此人由于拥有较强的保密、防护意识，始终没有与宋士春进行正面接触，所以尽管李大伟的侦查小队采取了监听、跟踪拍照等多种手段，可还是没能得到华江河直接参与贪腐的证据。但这并不影响先对华江河实施抓捕----贪腐是双方的问题，只要通过宋士春一方将证据落实，届时二人都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最后一个方面，向加拿大政府提出司法协助后，需要三个工作日的程序审核才能实现对王蕊及其孩子的控制。即便是在XJ反恐、平息骚乱，赵归尘也不愿打妇女和儿童的主意，但当下面对的是宋延文这么一位省部级官员，不可能像在战场那样真刀实枪、兵戎相见，采取的措施更应该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防止最后收网过程中被宋延文钻了空子，赵归尘提前2天通过外交部与加拿大方面进行了沟通，请加拿大政府提供司法协助，必要时将以非法占有的罪名引渡王蕊母子至中国大陆，向宋延文发动心理攻势，以此作为宋延文伏法的保障。
一切都将在未来2天内得出结果，但在结果落地之前，对宋氏兄弟还不可轻举妄动。赵归尘指示李大伟：2小时后可先行拿下“腰花”、“明太鱼”，待中V纪V委副书记黄伯生抵达三江后，再行处理“松子”。
0035
由于保密措施严格，计划设计周密，抓捕实施迅捷，李大伟带领自己的队员在三日内先后成功抓捕、隔离控制了李明光、杜震宇、华江河、宋士春这四个主要涉案嫌疑人，期间，新的拆迁补偿协议陆续送到了老街全体居民的手中，加拿大外交部也通过了提供司法协助的审核。接下来，赵归尘将最终向处于该案利益链顶端的宋延文出手。
按照之前赵归尘布置的计划，完成抓捕宋士春后的第二天，三江省V委V书V记赵卓军便主持召开三江省委常委会，宋延文作为常委之一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参加了会议。
省委常委会的议题是讨论三江省上半年经济发展情况。会前，宋延文习惯性地逐一打量了一遍那些熟悉的面孔。根据本次会议的议题，原本滨江副市长李明光是应该列席会议做一个简单报告的，但李明光并没有出现，不仅如此，身为常委之一的省军区政委华江河也未列其中，而当发现中V纪V委副书记黄柏生、JX省SR市市V委V书V记蒋东生赫然出现在会议席的时候，他顿感不妙，莫名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正当宋延文做着各种猜测的时候，省V委V书V记赵卓军宣布会议开始，而讲话内容却从一开始便直指会议议题以外的反腐倡廉：“今天坐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党是属于人民的政V党，一切工作应以人民利益为中心。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建设发展迅猛，我们的党V员领导干部在这过程中为人民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取得了辉煌的成绩，但后来，其中的一些人却忘记了服务人民的根本，开始依仗自己所取得的成绩做起了损害人民利益的事情，贪污腐败，党性倒退！”赵卓军拿起茶杯轻压一口，眼神向与会常委逐一扫去。
“自建国以来，历代领导人都极其重视反腐倡廉工作，期间查处了不少大案要案，严肃处理了一批腐败份子，在各个阶段取得了明显的成效，党风党纪为此得到维护。然而，就在我党不断进行自我净化的同时，却还是有那么一小部分党员顶风而上，表面上廉洁奉公，暗地里却假公济私、中饱私囊，当着社会和人民的吸血蠕虫！”说道这里，赵卓军将目光直接送向宋延文。
凭借自己在三江长期建立起来的政治威信和在社会上营造的廉洁正直的形象，原本宋延文对这位正职书记还是不感冒的。在赵卓军首次主持召开的常委会上，二人甚至因为争论滨江开发区的企业入驻率问题而相互拍了桌子，就在三天前，当赵卓军找他询问老街居民拆迁补偿款相关事宜的时候，他还敢于同赵卓军直视对峙，但现在，宋延文与赵卓军的眼神刚一接触便闪躲了。
赵卓军捕捉到宋延文眼神的巨大变化，心中终于生出些许胜利感，于是不再赘言。
“大家都注意到了，今天中V纪V委黄副V书V记参加了我们的会议，接下来，请黄副V书V记说几句。”
黄伯生面色冷峻，拿起文件直接宣读了中V纪V委的双规决定。宋延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了双规决定的标题后便冷笑着合上双目，直到黄柏生读完落款才慢慢睁开。正当会议室陷入一片肃静时，宋延文豁然站起，在纪委两位工作人员的陪护下，静静离开了会议室的现场。
0036
赵归尘了解中V纪V委的办案模式，限制嫌疑人活动范围后，不向嫌疑人透露任何细节，全凭主动交代，交代着、交代着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信息和线索----挖出萝卜带出泥，通过一个人的交代有时能破解一整条犯罪链，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双规措施都能取得很好的实际效果。
但赵归尘并不需要通过宋延文再获取其他人的犯罪线索，而且在目前的状态下，想要叫宋延文这么一位久经考验、自以为仍处于保护的高级官员主动交代犯罪事实，几乎没有可能，即便交代了也需要付出极高的时间代价，而时间正是赵归尘最缺少的资源。
相对双规那种被动式地接收数据，赵归尘则更希望通过主动讯问获取他想得到的精确的信息。由于国安李大伟的侦查小队在此前收集了大量的证据，对宋延文一案的情况掌握十分透彻，所以在赵归尘的协商下，黄伯生不再采取常规的双规手段，而是直接将宋延文的讯问工作交给了赵归尘和李大伟。
面对李大伟罗列出的诸多铁一样的证据，宋延文始终保持沉默，仍然不卑不亢。他在脑子里一直做着分析：从各项证据显示的时间来看，其中最早的也不过是在一个月前，也就是说，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只用了1个月便将自己在三江的主要情况查了个底朝天。凭借9号首长在政V法体系的影响力，竟然会放任对方动用国安力量对自己进行调查，而调查进行了一个月还能让自己毫无察觉？还是说对方竟然有实力绕过整个政法体系对自己实施调查？另一个方面，假如眼前的二人说的是事实，那么能够让中V纪V委在一个月内完成审核、立案、下双规决定书，这样的效率也太TM空前了！
宋延文对自己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疑问，又根据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为自己一一解答。最终，他极不情愿地做出了两个猜测，只有这两个猜测能够完美解释过去1个月内发生的一切，但这两个猜测却让他冷汗直冒，甚至突然产生了一丝绝望。
宋延文冷冷地盯着对面的赵归尘和李大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