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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独孤求败(上)

大海里有各种五彩斑斓、摇曳多姿的鱼儿在游走。而它则是一条与这幅画面格格不入、灰容土貌、孤独的小鱼。它的寂寞无人能理解,平日只能以沉默示人。绚丽的鱼儿们也许会成为大鱼的果腹美食,或会成为他人的赏玩之物。但这条孤独的小鱼没有谁会能轻易吞服,没有谁会敢将其当做宠物玩赏。因为这条孤独的小鱼最终会长成深海猛鲨!它需要的只是时间,在沉默的时间中去蓄积力量。明眼人都知道,可惜明眼人在这世上本就不多。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更何况是那些看起来缤纷夺目、十色五光,却只能庸碌一生、混吃等死的鱼儿所能理解的呢?

这条孤独的小鱼才是真正的高手。在金庸先生的作品中有一位难以用言语去表述的高手,任何炫美的文字在他身上都只能徒显苍白。他一生未逢敌手,正如那条孤独的小鱼一般,强大到寂寞的他甚至连名字的存在都只是一种空虚,江湖中人只能尊称其为——“独孤求败”。一生只求能够一败的他,最终还是失望了。孤独的在尘世行走,孤独的再离开这世间。

秦末汉初也有这样三位人物,正如那独孤求败、正像那条孤独的小鱼。

其中一个就是那“三个半天才”之一、后世人称“谋圣”、“天下第一智囊”、二百多年王朝的奠基人和“联合创始人”之一、此前露过一面儿的韩国二把手——张良!

如此绚烂的背书和介绍,放到此时的他身上,未免太过于黑色幽默了点儿。你跟他说这些,他恐怕只会是一声叹息、一脸苦笑,然后再无奈的看看自己身边那位正昏昏欲睡、一身粗鄙庸俗味儿的领导。

六国盟军最高指挥官项梁战死、作为盟军主力的楚军退兵。那还玩儿什么?都散了吧。韩王这次会战本就打着随意混混、比划两下、沾点便宜就走的心态。这次一点儿便宜也没沾着,但是也没吃亏啊。哎,就当是组团儿来个“夏日激情十日游”了,现在咱们就气势如虹、风采依旧、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张良一直沉默着。他很苦闷,是真的越来越苦闷了,已经42岁的自己,人生还能有几年光阴?苦心巴力这么多年,现在的自己也就是个——众多“反叛割据势力”里最弱小的一支武装中还不怎么受待见的一个代理宰相而已。自己的未来也许是在抑郁的某一天里突然病死、躯体爬满蛆虫也无人会来安葬;要不然就是让秦兵在某一次战斗中逮住、再像牛羊一般在涕泪交零中被宰杀。

自己心中燃烧了四十几年的“小宇宙”,难道就要这么破碎了吗?

做为后来者,我们都知道——张良这一生所倾力出演的大戏,会有一个圆满的剧终。其实,他的这场大戏也有一个完美的开场。关于他的很多事我们以后再说,这一章我们就只聊聊这个开场——他的智慧来自哪里:

张良出生在韩国的颍川城父(就是今天的河南省宝丰县李庄乡古城村。关于老张籍贯其实还有许多说法,各个地方都是争得头破血流的。没办法啊,大名人啊,这个名儿可是货真价实的旅游收入GDP啊。其次也怪《史记》的作者司马迁老先生,他把老张的出生地说的太笼统了,好几个地方儿都能硬靠上。就这个考证咱们就能说上个一两万字的,但为了行文享受咱们就不要太纠结了),他是真正的“官三代”、高等贵族!他爷爷叫张开地,是韩国的三朝宰相;他爹叫张平,当了韩国的两朝宰相。这爷俩先后辅佐了五任韩王,这老张家的背景,怎是一个牛字能概括的。但是他俩也没啥大能耐,还是靠着后代张良的光,才在青史上稍微留下点印记。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他俩,谁让他们是韩国的二把手呢。他俩没什么雄才大略,干不了治国安邦的大事儿,但却是合格的谋略家和外交家!

他俩所侍奉的韩国是个很郁闷的国家。从立国开始一直到灭亡,从来就没雄起过。其实也不是人家不想猛一下子,而是其他国家不让啊。韩国处于东西两方势力的中间、就是一个“缓冲带”。东边儿的国家要西进去收拾秦国,得从韩国走;西边儿的秦国要东进欺负东边儿的那几个国家,也得从韩国走;你自己想奋发图强一下,得先问问紧挨身边儿的秦、魏、楚国能答应吗?他们任何一国都能轻易的捏死你!韩国像极了后世美苏之间“两极争霸”时期,夹在中间的那些“小可怜儿”国家——谁的话自己都得接着、谁的冷脸自己都得陪笑着、谁打个喷嚏自己都得抖三抖的。所以这爷俩传承的治国宗旨就是”不求牛X,只求自保“——要甘当”墙头草“,谁强就听谁的!要学会耍“两面三刀”、话不说绝,事儿不干绝!以加强睦邻友好关系为第一要务!这爷俩保着韩国那么些年,在列强林立的环境下还能左右逢源、多次面临亡国灭种之难还能逢凶化吉。你说他们权谋和外交不行,我真不信!

张良从小也不少被这爷俩影响,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导师嘛。他后来很多的权谋之术和那一口伶牙利嘴,也是得了真传了。要是再这么继续被熏陶下去,张良未来或许也就会跟他爷爷、老爹一样,只会玩儿个阴谋算计、为人就好个虚头巴脑。这辈子也就在天天算计别人、时时防别人算计中过去了。但是呢,他幸运的遇见了影响自己一生的真正导师!正是这个导师教授了他真正的阳谋之术、帝王心计和治国安邦之策!关于这个导师,成名后的张良自己说了一段传奇经历。我们先听听他是怎么自说自话的,后面我再为大家说出真相!告诉大家这个故事其实是个“阴谋”:

我小的时候也就是个普通孩子,整天就是瞎疯爱玩儿,从来不去读书。谁叫我爷爷、我老子都是国家最高公务员呢,家里不缺吃穿啊。后来啊,韩国被大秦灭了。国破家亡的我只能四处去流浪了。就这么四海漂泊了十好几年,在我三十多岁的一天,我走到了一座桥上。一个老头儿坐在桥边,当着我的面儿故意把鞋甩到桥下,对我说:“小子,去把鞋给我拾上来!”我当时真的很想上去抽他,但碍于他年老,不忍动手啊。我咋说也是个贵族之后,还是很有心胸涵养的。我就走下桥去拾鞋。没成想把鞋拿给那老头儿后,他又让我给他穿上!嘿,我这个火啊。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敬老爱老嘛。我就跪着小心地帮他穿上了鞋。穿好后,这老头儿大笑了起来。把我搞的真是迷瞪了,这老头儿八成是疯了吧?

这老头儿笑了一会儿,突然一脸正色的对我说:“五日后的黎明,到这里来见我!”嘿,这变脸儿比翻书还快的。但是我当时就想,说不定这老头儿是有什么奇珍异宝要送我。见见也不会掉块儿肉的,我就跪下来答应了。五天以后天刚放亮儿,我就到了桥边。没成想那老头儿早就到了,他生气地说:“跟一个老人家相约,你怎么好意思迟到呢?这次不算,下次给我早点来!”我这个郁闷啊,但是我更坚信这老头儿手里一定是真的有货儿!

又过了五天,鸡刚叫我就爬起来了,脸也没洗牙也没刷的就一路小跑着来了。但是那老头儿还是比我早到了,又骂了我一顿。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五日后再来!哎,我当时就想,这老头儿难不成就住在这附近吧,怎么次次都比我早啊。

行!五天后,我前一天晚上就抱着被窝到了桥上,在地上裹着被窝、睁着俩眼儿、整整坐了一宿。这回你总不能再比我早了吧!过了不知多久,这老头儿终于一步三摇的出现了。一看到我,他就非常的高兴。老头儿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给我,说:“读懂了它,你就可以成为王者的老师!十年之后必有王者兴起,十三年后你可以到济北来见我,谷城山下的那块儿黄色石头就是我!”说完就走了,我再没见过他。我毕恭毕敬的等他走了后,才打开书简来看。这书原来就是传说中的《太公兵法》(太公,即姜太公,周武王的军师)啊!随后我就日夜诵读此书,学到了不少带兵打仗的学问。十年后果然陈胜、吴广闹了起来!大秦转眼间就土崩瓦解了。后来我去谷城找过那老头儿,那座山下面确实有一块儿黄色的大石头,哎,我跪下磕了不知多少个头。那个老头儿就是这块儿石头幻化出来的啊!这块儿石头就是我的老师,我尊称它为——黄石公!

哎,这个故事终于讲完了。我相信很多人都听过,但是我还是辛苦的写了出来。因为我多少得传播点儿“正能量”啊,这个故事就告诉我们——一定要尊老敬老。指不定哪位老人家看你懂事儿,就送你个什么宝贝、或者这老人家其实是个大领导,能贵手“扶”你一把。真说不准啊!与其天天买彩票,不如从今天开始就上街扶老人过马路去!

这个故事挺玄幻、挺传奇的。但我还是要说——这就是张良自己瞎编的!

张良确实有个导师,但不是“黄石公”,而是我们之前聊过,那个被李斯坑死的“老班长”——韩非!

韩非是韩国第一牛人,但同时也是张良他爹的同僚。韩非从荀大师那里“深造”归来后,就成了张良他爹的下级,韩国的高层领导。他在当时那可是绝对的风云人物啊,他写的书是所有的王公大臣枕边必备读物。他是道、法两家的集大成者!他的“博导”荀老夫子是儒家,但是老韩却完全鄙夷儒家“以仁为本”的思想,大力推崇“刑名法术”!哎,我是真看不懂老韩上的那十年学到底是为了啥。老韩他自己说——他的想法都是源自于老子(写《道德经》那位神人)的书,他从书里发现、研究、设计出来了一套“新法家理论体系”。

关于这些深奥的理论,内容实在是太多了。我就不在这里大肆阐述了。我只说说最著名、最震撼古今的两点好了:

首先就是他主张国家的大权,必须集中在君主一人手里,不要玩什么以民文本、不要搞什么分权。君主必须有权有势,才能治理天下。君主应该使用各种手段(尤其是各种“见血”的手段)来清除世袭的掌权贵族们(天啊,他自己就是贵族啊!),把所有的权力都收到自己手里。同时选拔一批经过实践锻炼、靠领薪水度日的官吏们来取代他们。要使用多种严刑峻法来治理天下,并且要严厉执行,任何人也不能例外(除了君王自己)。只有实行严刑重罚,老百姓才会顺从、社会才能稳定、统治才能坚不可摧!

其次就是对于臣下(下属),他认为要去“五蠹(该字念“毒”)”、防“八奸”。就是说君王领导一定要赶走或杀掉五种“坏人”、防备小心八种“小人”!所谓五蠹就是指:1、只会讲究礼仪、啥都是听祖宗成法、没一点儿创新精神的学者们(说的就是儒家,就是孔子、荀子这类人。他们会让国民变得懦弱是好事儿,但是君王可不敢听他们的,你要是懦弱了,权利可就没了!);2、只会卖弄舌头、靠嘴巴混饭吃的言谈者(指纵横家,就是苏秦、张仪这种人。他们最好挑事儿,最是国家稳定的隐患);3、会武艺、行侠仗义的带剑者(指游侠,像是荆轲、聂政这种人。躲着走吧,指不定他的目标就是你呢);4、患御者(指的是那些想尽办法逃避兵役的人。这种人天生怂包,最容易出“内奸”);5、商工之民(指的是做生意、做买卖的人。偷奸耍滑、买低卖高、嘴里没半句实话)。老韩认为这些人只会扰乱法制,是无益于国家的“害虫”,必须彻底铲除。

所谓“八奸”,就是指:1、跟君王“同床”的人(指君主的妻妾。枕边风嘛,能理解);2、“在旁”之人(说的就是那些只会哄着君王吃喝玩乐、安逸享受、奉承拍马的人。往往这类人都是君王的亲信。最先背叛你的也是他们);3、“父兄”(指君主的叔侄兄弟,这个狠。它们都与夺权的可能,要防。防不住就杀);4、“养殃”(跟“在旁”之人类似,只是“在旁”和君王的关系比较近、是亲信;“养殃”和君王的关系比较远、在成为亲信的路上);5、“民萌”(指私自散发公财取悦民众的臣下。拿着君王的钱去收买民心,这类人是想干什么?不言而喻);6、“流行”之人(明星们看到这里不要惊慌失措,不是说你们。是指那些拼命为自己制造好舆论的臣下。哦,好事儿都是他们做的,大肆宣扬。恶事、得罪人的事儿都是君王做的,跟他们没关系!这能不杀?);7、“威强”之人(指豢养亡命之徒的臣子。全国的武装都是君王一个人的,你私自成立军队、打造兵器,想干吗?);8、“四方”之人(指用国库财力结交大国培养个人势力的臣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把钱都转到国外了、出卖国家情报的公务员们)。老韩认为这八种人都有良好的条件威胁国家安全,一定要像防贼一样防备他们,当然最好的方式还是杀!

总的来说,大家只要知道他的书是历代治国者、当官儿的必学教材,他的学说影响了后世几千年、直到现在都还在用。所有的当权者、玩弄权谋者、想升官者、欲整人者都是表面儿上拿着儒家的四书五经装洋蒜,背地里却全都是捧着韩非的书日夜苦读、照本宣科!今人从他的学说中把“能摆到台面上说的那些话”提炼出了四个字——依法治国!至于“不能摆到台面上说的那些话”就是阳谋、阴谋、驭人之术了,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买一本细细品读一下。哎,韩非就是这么牛、这么神。更可贵的是,他的书是以丰富有趣的寓言故事来讲道理,读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劲,寓教于乐十分有创意!

韩国第一家族、高门大户的当朝宰相之子要当自己的学生,换成你,你会拒绝吗?韩非内心是想要让韩国雄起一次的,但要想在韩国施展开自己的主张抱负,就一定得先跟张家把关系打牢。因为,说韩国就是他们张家的,在当时可一点儿也不过分。

就这样,韩非成为了张良的“灵魂导师”。张良这孩子家教是真好,一点儿贵族的架子都没有。平日非常注重上下礼节、读书也是刻苦用心。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海绵一样,不断地吸取所获知的一切!韩非越来越喜欢他。那个时代任何学说都讲究个“开宗立派”、广收门徒。老韩从不收门徒,因为他的学说只给君王诸侯看,寻常的平民百姓不在他的眼里。张良因为家族原因、因为自己的才具,成为了老韩一生唯一的非君王门徒!春去冬来,时光如白驹过隙。“家庭教师”老韩倾其所有的学说和智慧,一天天的教授着小张良。把张家的孩子教好了,我才能施展“强韩”抱负;我死后,这张家的孩子依旧能继承我的衣钵继续“强韩”。张良的爷爷是宰相、张良的老爹是宰相。韩国人民都知道,这张良命中注定也是未来的宰相!

但是韩非还是离开了张良,因为自己的“铁粉儿”秦王嬴政想见他。韩非走之前把自己的书都送给了张良,希望他能继续自学用功。公元前233年,韩非被嬴政“请”去了咸阳,没几天就在狱中被老同学李斯坑死了。那一年,张良17岁......

三年后,秦王嬴政发动一统江湖之战,第一个灭掉的就是韩国。一是为了要打开东进的入口,二就是要绞杀韩非学说的发源地。二十岁的张良,国破家亡。

现在让我们来琢磨琢磨——为什么后来的张良非要编造一个瞎话,整了个黄石公出来,却不敢说自己师从韩非呢?道理其实很明显,因为韩非的书是“禁书”、韩非的学说是“邪道”!韩非教的是帝王、行的是霸道。问张良师从何处的人就是刘邦!那个时候的他已经要统一天下了。韩非教的是君王,你是?韩非教的是各种权谋,你想?换成是你,你会说出韩非的名字吗?张良是懂得明哲保身之术的——乱世中一定要凸显出自己的才华,才能被枭雄所器重;但是随着天下渐渐一统太平,一分才能就是一分危险。这个时候就要学会内敛做人、中庸处事。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己的智慧是老天爷莫名其妙给的,明摆着是上天让自己辅佐刘邦开创帝王基业的;而且自己学的只是兵法,用来打江山的。现在天下即将太平了,自己也就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聪明的张良过了关,后半生舍弃富贵荣华而淡泊明志、整日都是求仙问卜、专心修道养精。活的实在是自在逍遥。而另一个人却没有过关,最终落了个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下场。那个人也是独孤求败一般的人物,正是“三个半天才”之一的韩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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