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与我」
今年是我人生第七十五个年头,常年在海上与巨浪搏斗,大概已经五十多年了。从水手开始,慢慢做到大副、船长,索西雅离开了我,她说她等不了那么多年。她是我最爱的女孩,但自从我踏上甲板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小镇里的人没有一个有她的消息。就这样,我失去了她的踪迹,甚至不知道她和谁结了婚。尽管我仍然不知道她的答案,也许她…可能不愿意嫁给我吧。
可能是因为使用时间过长,西恩号的船体早已爬上绿色的海洋植物,有的木板被泡得发软翘起,整艘船散发出海洋咸腥气和烂木头的混合气味。不过对我而言,这个伙计可比其他水手亲切,它是陪了我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多年的航海确实让我有了不少积蓄,已经攒足了买新船的金币,但谁说男人不恋旧呢?
海浪突然汹涌了起来,我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现在也不是涨潮的时候,曼妙但曲调诡异的歌声一下子打断了我的思考,这压根不是人嗯你个唱出来的曲子。大副往海里一望,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哆嗦着,声音不自觉地高昂起来,“怪物,怪、怪物!”我把他拨到一边,其他男人都已经发狂地开始脱衣服,我以前还是经历过这种情形的,他还算是神志清醒,至少比水手们好。十几年前我也遇见过一次,其实只要用泥沙堵住耳朵就好了,当然,精神坚定也是必需品之一。
我往下一看,那是个***长而卷曲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胸脯,鱼尾轻巧地和水花周旋着。她身边有几个苍白的女人起伏着,嘴里呢喃着歌词。一下子我就明白了,这家伙是只鲛人,她旁边的是她的仆人女妖。她看向我的双眼里没有眼白,显得极其恐怖而且空洞,像是从海底墓里的淤泥里钻出来的水蛇一样。一眨眼的功夫,她的那群手下已经顺着绳子爬上来了,他们的手指间连着一层薄膜似的蹼,看上去已经被同化了许久了。而他们爬上来的瞬间我并没有察觉,估摸着是那会儿鲛人迷惑了我的双眼,说到底她没有改变或是停顿时间的能力,鲛人也不是上帝的亲生孩子。
泥沙堵的耳朵发痒,但正是这样我才有机会从口袋里拿出珍珠粉末。鲛人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可那只是一种幻象,用来掩饰他们真正的弱点——珍珠。当年我遭遇了一只鲛人的袭击,从此就爱揣点珍珠在兜里准备着,看样子为的就是这个时刻,他们的肉质鲜美,正是可以卖给王公贵族的食材。
可能是因为人性使然,我放过了那些可怜的女妖,她们不过是因为疏忽被鲛人夺取了灵魂,才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说到底也都是那只鲛人的错。
我拿斧子砍掉她的鱼尾,清醒过来的大副替我剔除了鱼鳞,那些晶莹透明的鳞片沾染着红色的血液,我闻见的不是腥气而是迷人的麝香。
在我打算把她的上身扔进海里的时候,忽然萌生了一种欲望,看看她的脸。我扒开她脸上肮脏的金发,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我的索西雅。
我亲爱的姑娘,原来你就是在这阴暗的海底,度过了没有我的五十年么?
【据记载,女妖一旦被鲛人同化完成,会完全蜕变为鲛人同族,生前记忆一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