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有意思了,难不成是小问星遇到了大克星。”谈笑生如是想着,“我倒要看看她忌惮的到底是牛头呢?还是马面。”
来的这人既不是牛头,也不是马面,是玉雕璧琢的小女孩,他们的小师妹石幽,众里寻她千百度,自己倒是上门来。抬头瞟了一眼问星,‘你是不想让她知道你在这里?’
问星不知从哪儿又变出一根火药,塞进竹箱内,火药的引线还留在外面,意思是说:‘你要敢说,我就敢点。’
一进醉仙楼,一股子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石幽和陆雪颜双双蹙眉,以衣袖遮鼻。再看醉仙楼内,歪桌子、烂椅子、碎盘子,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这店是被砸了么?她只是嘴馋,想来这儿再吃个蟹黄包而已。
“大哥哥!”发现了柳燕亭的石幽,立刻朝他飞奔了过去。见了她这一举动,谈笑生和能劳多对覷了一眼,心中皆是讶然。
“你是?”柳燕亭讷讷道,见她如今的样子,他竟然一时间没有和当初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联系在一起。
石幽倒是不知道她当初和如今有何差别,只觉得伤心,难过道:“大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他这才恍然,双眼氤氲,抓住她的肩膀,哑声道:“你……没事就好。”心中有千言万语,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直说了这一句,却是抵过了万语千言。
石幽发现柳燕亭的右手已经完好无损,很是惊讶。谈笑生自卖自夸的毛病又犯了,“他这只手啊,可是我……”
“大哥哥,你的手长出来了。”石幽说道,模样甚是天真无邪。
“咳咳……”谈笑生干咳了两声,愤愤道:“是啊,浇了点水,施了点肥,就自己长出来了。”话锋一转,“小师妹,你还真是偏心,眼里就只你大哥哥,把我们一干人等都撂在了一边吹冷风。”他抹了抹眼泪,佯装伤心道。
石幽扭头,对着谈笑生甜甜一笑,“谈伯伯你们也在啊!”
谈笑生这回是真的伤心了,皱着老眉头,愤愤道:“小师妹,你这称呼可就不对了,你是我师傅的干外甥女,论辈分也该叫我一声师兄,怎么每次都伯伯、伯伯的叫,都把我给叫老了。”
“你本来也不年轻。”能劳多添乱道,谈笑生和所有人都对呛,而能劳多只爱反驳他一人。
石幽把谈笑生的话当耳旁风,扫视了一圈,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于是问:“谈伯伯,怎么只见到死弟弟,没见到死婆婆呢?”也不知道她这是论的是什么辈分,这么乱七八糟。
“这……”谈笑生哑然,旁人看来他是白眼一翻,实际上是瞧着房梁上那位小姑奶奶,问星此刻正拨动戒指,开始‘噼里啪啦’的打火星。
谈笑生无奈,只能掩饰道:“她……我家死婆娘她……回娘家去了。”
“哦。”石幽点头,就这么信以为真了。
一旁的陆雪颜打量着这三人,谈笑生鼠头贼脸,奸笑不止;能多劳虽然模样老实,可双手残疾,左手缺了两指,右手也只剩有四指;柳燕亭面黄肌瘦,脸上伤疤纵横。
乍一看,都不像是好人,或是说都不像是人,难不成是杏儿在阴府黄泉认识的鬼魅。心思这样想着,话也这样从嘴里溜出来了。
“杏儿,他们是你死的这几年认识的人吗?”
陆雪颜一进来,他们便注意到了,只是石幽一副欢快模样,丝毫不像是被人挟持的样子,只当陆雪颜像淳于托托一样,是灵鸮山庄在外的奴仆救了自己的小主人罢了。
但刚刚的一句话,把三人弄得是睖睖睁睁,却是完全否定了他们的猜想,‘杏儿’是谁?‘死的这几年’又是什么意思?
能劳多拱手,客气道:“在下失礼,敢为这位夫人,该如何称呼?”
陆雪颜清声道:“我姓陆,是杏儿的娘亲。”一边说一边揽石幽入怀,十二分的亲昵,十四分的自然。
‘娘亲?’谈笑生和能劳多都是一愕,不可置信,‘小师妹,竟然认了旁人做娘亲。’
方才看到石幽奔跑的那几步,脚跟几乎没有点地,两人已察觉她这是学了轻功,想必都是自称‘娘亲’的这位教的。
穆百晓的弟子,明面上的行事,似乎都跟医者毫不沾边,谈笑生是个木偶先生,能劳多是个工匠,封三烈是厨子,鱼小容是裁缝,甘青娆是个小花农。
可内里却是接筋续脉,填骨遭肢,剖腹取石,缝皮针灸,百草疗毒。
谈笑生枯瘦手指一弹,‘藕骨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手指间出来,缠绕在了鱼小容的手腕上,缓缓说道:“脉气不正,三脉细迟,虚而有数,既虚又实。”
这番话,陆雪颜不懂,石幽更是不懂,但能劳多懂得,这是失心疯的征兆。
再觑石幽,双眸惶急,望着两人,乞求夹杂着害怕。这两人一个心思如鬼,一个心巧似怪,也猜到了六七八分。
她求的是不要拆穿她的假娘亲,怕的是不要告诉她的真母亲。
陆雪颜对三人都无什么好感,她只要和自己的心肝女儿独处就好,“杏儿,看来这里是吃不到了,咱们回家,娘亲再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可是……”一双星眸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
“小师妹,你跟你这位……咳咳,娘亲回家也无妨,反正现在是五月,你家的那个什么什么门也关了,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跟你‘这位’娘亲好好玩上一玩。”不得不说,石幽和这位假娘亲在一起,比起那位真母亲倒是更像一对母女。
“那……大哥哥……”石幽踌躇道。
见她是舍不得柳燕亭,谈笑生呵呵笑道:“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做。”房梁上那位小姑奶奶总是要处理处理的。
“你要是舍不得你大哥哥,大可再来找我们,我们就住在离这不远处的‘悦来客栈’。”
石幽咬唇点点头,跟着陆雪颜三步一回头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