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潇目光悠长，看向远处蔚蓝的天际，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只知道，成王败寇，名义于我，皆是虚妄。”恍惚之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满天飞火的夜晚，耳畔犹有那直冲云霄的惨叫。
他是唯一逃脱的人，也必将负起复仇的使命。
这世道本来就没有对错，有的只是立场不同，今日他是复仇者，明日，或许他也会被那些因为他而丧失家园的人反攻。可是，这一切谁又能做主？谁又能放得下？
即使将来没有好下场，也必须如此不可。
想到这里，他又坚定了下来，看向宋子玉，“子玉，你是我的朋友，从我们相识开始，我就从来没有向你隐瞒过。人的一生追求的东西有很多，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你不是我不会了解我的痛。那种每天活着都觉得自己是罪恶的那种感觉你不会懂，有的时候死亡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至少一切都解脱了，再也没有关系了，也不需要在意了。”
“景潇！”宋子玉唤了一声，“这都是命运，不是你的错啊！他们虽然没有像你一样杀人，可是他们玩弄起人来丝毫不亚于你我啊！这整个大昭，举世浑浊，你我身处浊世之中，所作所为，皆为自保罢了！”
说到这里，他低垂下了头，“我不知道你吗？富家之子碌碌无为便可窃据高位，贫寒之家忠秉正直却为小人所欺。贫者不能守护其家，贵者便能欺凌于世。那些口口声声，满口仁义道德之辈不是也成为了世家的走狗？真正想要施展抱负的人哪里有他们的立身之处？”
“我家以前也是世族，只因父亲得罪上官便被问罪，舅舅叔父见死不救，将我一家从族中除名以求避祸，亲朋故旧唯恐惹祸上身，非但不帮忙，反而落井下石。你看看我，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以前父亲在世，他总叫我读书，说是读书可以明事理，将来可以继承他的位置，做个好官。可是，你看我读了这么多书，有哪次考上了进士？如果我也像他们一样，去投奔哪个大族，我现在的人生一定已经改变。”
“可是，如果那样，我就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剑，而不是我自己了。景潇，你是对的，他们攻击你、压制你，是因为他们害怕，害怕越来越多像你这样的人排挤他们的位置，夺走他们手里的权势，所以，他们发抖了。”
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流下了泪水，“你说的对，生生死死，不过过眼云烟，可是人这辈子，总要做点什么对吗？”
他趴在几上，认真地看着舆图，苦苦冥思。
韩景潇看着宋子玉认真的模样，叹了口气。
金戈铁马，浴血沙场，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日子，但是，至少那样的日子里，少了很多的勾心斗角，多了很多平凡的安逸。
忽然间，就开始想象起将来的生活，有他，有朋友，有明绣，还有他们的孩子，那是多么美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