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东科看到夏千何落了地,周围那一圈绿芒却仍然不散,心中顿生悔意,如果不是一开始托大,早早了结了他们,何苦让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如今那恐怖的绿芒在侧,自己被困其中,当真是回天无力了。
而夏千何嘱咐完丁远承和浅雨,也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又一次升到了空中。
燕东科看到夏千何再次升空,心中不禁悲凉起来,没想到堂堂燕氏国君,就这样陨落在这里,而这里的人无一例外地全部葬身于此,多日之后,吴风国必将大乱,元一岛的秘密,从此之后,燕氏将无人知晓。
心中正感慨万千,突然听到一人大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要害你们的是他,我等都是听人指使,万万没有害人之心,冤有头债有主,还请女侠放过我吧!”
循声望去,竟是那国师,可惜夏千何并没有在意他的求饶,还是缓缓抬起了手。
燕东科气急,从归一冉手中夺过剑,一剑刺进了那国师的后心,血光溅起,燕东科满脸是血,面容可怖,道:“我燕氏的臣民,没有临阵脱逃的懦夫,你们谁若像他这样贪生怕死,就别怪我亲手结果了你们!”
下方一众兵将心下凄然,索性今日逃不过一死,与其落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名声,不如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虽然这里的人都将死于灰飞烟灭,连留名青史的机会都不会有,权当对得起自己吧!
众人悲悲戚戚,闭着眼睛等着那绿芒过来索取自己的性命,却见那绿芒半天没有动静,再睁开眼,才发现夏千何又落到了地上。
“浅雨,你干什么?!”夏千何喝道。
再看浅雨,在离夏千何丈余之外的地方,双手沾满了血,手腕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丁远承多次尝试着想要靠近浅雨和夏千何,却被夏千何的长发拦在外面,脸上、身上已经有了多处伤痕,却仍然不能靠近半分。
可浅雨已经近在咫尺,夏千何的头发却丝毫不靠近她,反而躲得远远地,去和丁远承抗争。
原来就在刚才,夏千何刚刚升空,抬起手要收割其余人的性命,浅雨从地上捡起来一把剑,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一割,等丁远承想要阻拦,一股血已经喷了出来。
浅雨的双手都沾上了自己的血,丁远承忙撕了自己的衣襟,上前来给浅雨包扎,浅雨却道:“城主,你看千何的样子,她肆意吞噬他人的生命,想来心中已成魔障,如果由她这样下去,再过一会儿她可能就会失控,她叮嘱你一定要杀死她,就是因为怕自己迷失了心智,从此变成杀人的恶魔,她说用我的血能杀死她,那我的血也一定可以阻止她!我们一定要救她,哪怕今日我们都死在这里,我也要救她!”说完不管丁远承的反应,一步迈进了那头发所及的范围。
夏千何的头发本来要上前缠住浅雨,却在还未近身的时候纷纷散去,浅雨一见,心中大喜,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不管不顾地跑向了夏千何。
丁远承想抓住她,却终究没抓住,眼看着浅雨离夏千何越来越近,自己却在外面丝毫不能上前,只能不停地被那头发再身上抽打出道道伤痕。
赵安彤扶着赵安慕,走到了丁远承身边,拦下了丁远承。赵安彤道:“城主,还是不要这样了,就算你耗尽了力气,也近不了千何的身,浅雨她舍身救人,如果真得能阻止千何,我们还是留着些力气,想着等一下要如何救下她们二人,更要想着如何能对付外面燕东科那些人才是!”
丁远承喘着粗气,看着浅雨已经快到了夏千何身边,紧紧地攥着拳头,额头上爆出了青筋。赵安彤说得没错,自己还要为这些人想着后路,不能如此意气用事。
三人远远地看着浅雨和夏千何,都狠狠地捏着一把汗。
浅雨离夏千何越来越近,那头发开始抖动起来,像是开始不安地躁动,夏千何觉察到异样,回头一看,浅雨竟已经快到了自己的身前。
夏千何落回了地面,呵斥了浅雨,然后甩出一缕头发,想要把浅雨扔出去,浅雨却顺势抓住了那缕头发,手上的血沾到了头发上,那飘舞的长发立刻从浅雨抓着的地方断成两截,断了的那部分,还未落地,就化为星星点点的绿芒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夏千何喉咙一甜,一丝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千何,我不会置你于不顾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夏千何擦了嘴角的血迹,道:“燕东科不会放过我们的,除非我们一起死,否则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办法了!”
“那我们就一起死!”浅雨义正言辞,没有丝毫怯懦。
夏千何笑了,释怀地笑了。
“你刚才的样子,让我以为你找回记忆了呢!太像五百多年前的你了,决绝、勇敢、善良,为了你爱的,和爱你的人,可以不顾一切。”夏千何顿了一下,又笑了笑,道:“浅雨,你不应该死,你要努力去找回你的记忆,因为有一个人,已经等了你五百多年了,六世的轮回,他都在苦苦地等你,你又怎么舍得不去成全他?我呢,孑然一身,已经独孤地度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真的已经累了,这样死得其所,我无怨无悔,了无遗憾,所以也请你成全我!”
浅雨呆呆地望着夏千何,任凭手腕上的血滴落在地,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夏千何再次笑了笑,然后转身,抬起手,那绿芒再次在手中凝聚。
子沅,如果我可以变成这苍茫世界中的一粒尘埃,也许我可以默默地陪着你,没有占有的野心,没有长久的欲望,静静地躺在你的书桌上,足矣。
围着燕东科等人的绿芒开始收缩,等待死亡,煎熬得让人发疯。直到那绿芒碎裂,圈中的人仍然久久不能回神。
浅雨冲了上去,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抱住了夏千何,手腕上流出的血,沾到了夏千何身上,迅速渗透到她的身体中,在衣服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围绕着燕东科的绿芒碎了,飘舞的黑发变短了,颈上的纹路消退了,夏千何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
夏千何想挣脱开浅雨,可浅雨却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死死地抱着夏千何不放手,夏千何想要掰开浅雨的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浅雨的伤口。那伤口上的血原本已经开始有些凝结,却突然迸发,身体里的血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夏千何的手隐入了她的身体。
夏千何大惊,连忙松开手,又挣扎了几下,浅雨突然放开了手,待夏千何转过身来,看到身后摇摇欲坠的浅雨,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却对着她咧嘴一笑,然后朝后倒去。
没有了长发的羁绊,丁远承闪电般地跑了过来,正好赶在浅雨倒地的时候,从后面接住了她。倒在丁远承怀里的浅雨,已经昏了过去。
“浅雨!浅雨!”丁远承撕心呐喊着。
赵安彤搀扶着赵安慕也来到了浅雨身边,看浅雨面如白纸毫无生气,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连上前试探鼻息的勇气都没有了。
夏千何呆呆地站在原地,浅雨终于还是阻止了自己,用她的性命,阻止了自己。
丁远承抬起了颤抖的手,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放在了浅雨的鼻子下,然后松了一口气,眼泪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