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回来了……”听到奶奶呼唤，李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拉着我的手，想要我一起回去，又有些扭捏，只好求助的望着我。
我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怜惜道：“你走前面吧！我在后边跟着你……等你进门了，我再回去。”
李娟的小脸红扑扑的，听到我说进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越发的羞不可遏，只嘤咛着小步跑开，躲在一边气哼哼的跺着脚……
“坏人……不理你了！”说完羞答答的转过身，矜持的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看我一眼……
我关了手电筒，望着她姣好的身影，静静地跟在她身旁，一路迤逦……
银白色月光洋洋洒洒，温柔的覆盖了天空，为大地掩上了一层神秘而浪漫的薄纱。
我们的心，空灵而柔软，淡淡的温馨弥漫在田野中，让我们亲密无间，依偎着走在月光下……
长在娟娟家门前的竹林，冷幽幽的立在路边，晚风轻抚，顿时张牙舞爪，挡住了皎洁的月光，仿佛一张阴森森的大嘴，随着我们走近，缓缓地吞噬着点点星空。
我置身竹林的阴影中，止住了脚步……只静静地望着李娟，慢慢的拉开我们的距离……
一步……两步……看着她慢慢离开，我忍不住情思翻涌。
门口最后的几米，仿佛咫尺天涯，一步步撕扯着我们的心。
李娟站在门口，回过头望着我，想要挽留，欲言又止……
我们不约而同的挥着手，却没有离开……
李娟奶奶看她一直没有进去，探出身朝竹林望了望。仿佛因为上了年纪，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只是随手拉上了门，回过头对李娟催促说：“快点进屋吧！饭都快凉了……”
我看着门口消失的光亮，心中空荡荡的，涌起一阵阵难言的不舍与疲惫。
就着蒙蒙的月光，看着门上灰暗的门神，仿佛心也随之沉浸在一片灰暗中……
我压下心头莫名的不安，忍不住轻轻地叹息。
正要转身离开，李娟奶奶传来一声诧异的轻咦，让我心中咯噔一下，僵在了那里……
“娟娟……你裙子怎么短了一截啊！怎么回事？”李娟奶奶认真而严厉的语气，让我心中一紧。
“啊？什……什么？”李娟面对突然变得严厉的奶奶，有些不知所措。
“谁弄的？啊？告诉奶奶，奶奶去找他家长！”
李娟奶奶是过来人，一看见她的样子，顿时又急又气：“快说啊！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啊！没有！没有的……奶奶，是……我……我不小心，在路边刮坏的……”
李娟感觉有些别扭，生涩的撒着谎，这才想起了那截被遗忘的裙摆，只好辩解道：“太长了不方便嘛，反正这样子挺好看的……我就把它扯掉了……”李娟低着头嗫嚅道，不时偷偷的看看奶奶的表情。
奶奶见了，感觉李娟不像有事的样子，多少放心下来。
只是好好一条裙子，可惜了，便抱怨道：“你呀！这么大了，还不知顾惜。
你不是最喜欢这条长裙子了吗？你妈妈刚给你买回来的时候，你天天比试着，却舍不得穿。
之前那条白色连衣裙，你不是常抱怨快遮不住膝盖了吗？如今倒大方，好好的新裙子，直接扯掉了一截，露到了膝盖……”
李娟看奶奶只是关心的样子，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和我一样，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她撒娇道：“奶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裙子坏了我也好心疼的呢！”
“刚才不是说挺好看的吗？呵呵……现在又心疼了？你呀！”奶奶宠溺中，带着几分无奈的揶揄。
李娟这才松了一口气：“奶奶……人家不是怕你责怪我嘛！再说一皓也不是故意的……啊！”
李娟在奶奶面前撒着娇，心神松懈下失了口，竟顺从着奶奶和蔼的眼神，毫无防备的说了出来。
她急欲掩饰，惊慌失措道：“啊不是！是我……我不小心弄的……跟一皓没关系！”
奶奶顿时面沉如水，却没有过多的责备。
她看着李娟生涩的撒着谎，小心翼翼的竭力维护我的样子，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着源自心底的淡淡忧伤，在空气中渐渐地弥漫，让人不自觉鼻子发酸……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缓缓道：“娟娟啊！你爸妈不在家，奶奶上年纪了，平时干活都精力不够了，没有照顾好你，你不要怪奶奶啊？”
李娟心中一颤，感受到奶奶心中的酸楚，不禁泪流满面，歉疚的抱着奶奶抽泣道：“奶奶……是娟娟不够听话，让你担心了！”
奶奶叹了口气：“唉……眼看着你就要长大了，你要矜持一点，像一个女孩子的样才好……
你刚转学回来读书的时候，每天都乖乖的准时到家。奶奶虽然欣慰，可是想着你在城里的事，又看着你整天一个人孤伶伶的样子，真的好心疼……
没过多久，你认识了那小子，脸上开始有了欢笑，奶奶也为你高兴，可是你经常晚回家，奶奶有多担心你知道吗？
可是每次去路口接你，看着你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重新变得活泼开朗，就慢慢放下了担忧。
奶奶打听过：那小子虽然调皮，却是聪明的，离我们家不远，父母也勤快老实。
所以哪怕后来总听人和我说：你家娟娟被人拐跑了！总和一个小子在一起……我也一直以为你们都还小，只要开心就好了。
后来你突然不开心了，常常夜里睡着了还在流眼泪……奶奶心里多着急，可你不跟奶奶说。
奶奶自己打听了才知道：是你那个小伙伴家失火了。我还给他们送去了半袋米。
我去的时候，当时就震惊了：他们家竟然就剩下一间茅草屋了……
那时我再听人说你们一起，心里是很矛盾的……我总是安慰自己：你们还小……
可今天，我出来给你送外衣的时候，你们在河边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又心痛又欣慰，你们这么小，就经历了那么多，开始懂得承担，有了追求……
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唉……
我知道：我们家娟娟长大了……只是，你们太年轻了，一生一世啊……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容易？
且不论他们家多穷，你父母会不会答应……只说这世上，那些为真爱努力过的人们，又有几个能真正的修成正果，终成眷属？
奶奶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把一皓当作好朋友就好了，你们太幼稚了，不懂得，如今轻言许下的承诺和梦想，将来若无法实现，会多么伤人……”
奶奶看着一直低头垂泪的李娟，轻轻地抚过她的头，幽幽的叹息道：“你们还年轻，先做朋友吧！等你们长大了，若是有缘，一切也都还来得及……听奶奶的话，啊？”说完爱怜的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李娟听了，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眼神却越发清澈明静。
她望着奶奶，乖巧的点点头，坚定道：“我一定会努力的读书，等我长大了，靠自己的能力，去守护心中的梦想和幸福……”
李娟顿了顿，收拾好脸上的忧伤，心中充满了希望。想起今天的一幕幕，忍不住又羞红了小脸。
奶奶见了，微微地摇了摇头，一声轻叹。
李娟一惊，红扑扑的小脸上，清澈灵动的眼眸轻轻一转，望着奶奶嗫嚅着说：“奶奶，今天的事，可不可以别告诉妈妈呀？我保证一定会听你话的！”
奶奶稍作犹豫，点了点头，正欲开口，一道清洌的声音肃然响起……
“我都听到了，还想瞒着我？哼哼！”话音未落，木门已被瞬间推开，嘣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一个风韵姣好的清秀女子，却双手叉腰的站在那里，柳眉倒竖，美目圆睁，气势汹汹的瞪着李娟……
李娟闻声，娇躯顿时一颤，嘤咛着躲在奶奶身后，向奶奶求助……
……回到刚才，我见李娟进了门，正准备离开，奶奶的话惊动了我，不禁屏住呼吸，紧张的听着……
不意一个清瘦的女子走到我跟前，放下包望着我，微微讶异，轻声道：“你是一皓吧？你小时候我可抱过你呢！呵呵……这么晚不回家，在这里干嘛呢？”
她声音清甜柔糯，带着一种暖暖的感觉。我微微失神，看着她竟是如此熟悉，恍然间有几分李娟的影子。我想着：娟娟长大了也会这么美吧……
不及我回答，院子里奶奶语重心长的声音缓缓传来。女子听了一会儿，脸色诧异的看着我，表情慢慢的复杂起来……
她神色微沉，几番犹豫……直到听娟娟要奶奶一起瞒着她……
她神色微苦，想着：“自己几多幸劳，却不得女儿体谅，还隐隐和一个穷小子早恋……
自己如此美貌，却落得如此辛劳，不就是因为当初为了爱情，嫁给了一个穷小子么……
刚刚开始的时候，确实郎情妾意，幸福了几年，可是随着孩子出生，她才体会到了母亲说的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顿时怒气上涌，不管不顾的推门而入……”
我并不放心，想着自己应该多一些担当，就勇敢的跟着过去了……
看着娟娟小脸苍白，怯生生的躲在奶奶身后，不敢开口的样子，想来这位母亲素来积威甚重。
我关切的望着李娟，正犹豫着：如何能让她妈妈不生气。李娟若有所感，神色稍缓，抬眼看见我站在门外，惊声道：“一皓！你怎么来了？”
我担忧的看看她，欲言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