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天吟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方才的惊悸当中回过神儿来。
“等大哥回来，爷爷醒了再说吧。”
打定主意，他拿起《白氏法》认认真真地看起来，希望能够从中找到扩阳的诀窍与捷径，无奈翻看半天，也未能有任何收获。
正当姬天吟烦闷欲发狂时，白灵儿轻哼着小调进了院子。
“小天，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差？”白灵儿诧异道。
姬天吟看到白灵儿，心安不少，他无奈笑笑，解释道：“刚才尝试了下扩阳，有点儿痛苦，我放弃了。你怎么这么高兴？小雪貂呢？”
“爷爷说小雪貂的病情不严重，吃几服药就能好，这会儿他在家睡觉呢。”
少男少女欢快地聊着天，乌青泽蹦蹦哒哒地回来了。
“大哥，扩阳，可能有点儿危险，我准备今天晚上进行，你到时候给我看着点。”姬天吟坦诚道：“方才我尝试了下，全身胀痛暂且不提，可是我心里怎么总觉得发慌呢？”
乌青泽闻言想了想，笑道：“你小子是自己吓唬自己吧？扩阳，你肯定会死去活来的，人家开一主阳都惨成那个样子，你小子一口气开了九阳，你琢磨能好受吗？不过吧，按我说，你心里有个底就行，大不了也就是脱一层皮呗，怕啥，等过了这一关，你可就是莽原之上，第一位开了天阳的练气士。”
“你说的轻巧，就像你当初嘴皮子一碰和我说《残念》修炼到化婴境，敢情遭罪的不是你。”姬天吟不满地撇撇嘴。
“你小子现在就认怂了啊？灵儿可还在这里呢，你就不怕丢脸？”乌青泽神神秘秘道：“今天晚上你扩阳，大哥给你护法，，等你立了根定了命，大哥带你去挖宝贝！”
“宝贝？什么宝贝？”白灵儿率先来了精神。
乌青泽笑了笑，说：“现在还不能说。”
姬天吟瞥了一眼大哥，不屑道：“灵儿，别听他胡诌，还宝贝，指不定又是忽悠我玩儿的。”
乌青泽一脸坦诚地说道：“我说的可是真的，刚才我没回来，就是专门跑过去看了看！虽然之前大哥忽悠过你，但你也不能总把大哥想的那么坏啊。”
“什么叫忽悠过我？你忽悠我多少次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姬天吟很气愤，嚷嚷着。
白灵儿瞧着姬天吟涨红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小天这样子，看来没少被大哥忽悠啊，可是小天鬼精鬼精的，怎么会被乌青泽给忽悠了呢，这说不通啊！
“你小点声，这可不是在村北山谷。”
乌青泽无奈笑笑，认真道：“大哥之前忽悠你，那也是迫不得已，你小子认定的事儿，九头莽牛也拉不回来，揍你还下不去手，那我能怎么办？不过啊，今天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开阳那会儿我和你说村子南边那片山有阴寒气息流到村子的事儿？”
姬天吟闻言，脸色立马黑了下来：“赶紧给我说重点！”就是那一日，他将白灵儿给气哭了，他可不想当着白灵儿的面儿，再将这事儿给提起来。
“今天我过去，在那片山里面，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很大，里面有一片水面，我看了看，差不多有村子这么大吧！”
“山洞里面有湖？！”白灵儿惊讶道。
“应该是溶洞吧，那水，应该是地下湖。”姬天吟好奇道：“然后呢？”
“在那片湖水正中央，有一块几米高的大石块，青黑青黑，阴寒气息就是从它当中散发出来的。”乌青泽很兴奋。
姬天吟也来了精神：“大哥，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我把它扛出来！”
天地灵宝，多是天地灵气滞留某地，将那一带的某个事物给硬生生催化出神力来。如今那巨石散发着阴寒气息，毫无疑问，那块巨石在阴寒气息长年累月的催化下，已经发生了质变！具体是何种宝贝还不知晓，但最起码，姬天吟知道那肯定是宝贝！
“那个还不急。”乌青泽略显无奈地解释道：“现在那巨石很稳定，暂且还没有显露出异常，距离它出世，应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呢。”
天地灵宝如若没到足够年份便被仓促搬离孕育之地，种种神通都将大打折扣。寻常来讲，生灵发现了天地灵宝，都是静心守在原地，等到什么时候异象显现，才会前去采撷。
“那好！那我就先扩阳！等我定了根，咱们一起过去守着！”姬天吟一握拳，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
夜色渐起，片片青云遮盖皎月，似乎，要下雨。
白斩将一抱又一抱的干柴搬进院子，放在一口水缸粗细的红色石鼎下，鼎中清水上飘满了各式各样干枯植株。
“小天，你就安心扩阳，爷爷给你烧一鼎洗澡水，这些可都是上好的药材，等会儿你扩阳结束，趁热好好洗一个澡，明天一大早啊，咱家小天就定根立命啦！”
“小天，加油！一定要对得起我每天给你送来的早饭！”白灵儿怀中抱着小雪貂，为姬天吟加油鼓劲。
“咯咯——咯咯咯！”
小雪貂的眸子已不复上午那般艳红，他在白灵儿的怀中哼哼唧唧地叫着，似乎也在为姬天吟加油。
姬天吟瞥了眼躲在暮色下毫不起眼的大哥，待看到他轻微点头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安然坐在院子正当中的青石板上。
九阳！起！
姬天吟先闭合了九阳灵气的出口，继而催动九阳全力运转，源源不断的自然之气顺着大小脉络缓缓流入九阳。
九阳内的气息越来越多，下午那会儿的膨胀之感很快便从姬天吟的身躯传来。
膨胀感愈发强烈，姬天吟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用硕大的水管子往肚子里面灌水，虽然自己已经完全喝不下去，可是那水管子却不曾有一刻停歇。
阵阵眩晕直达脑海，姬天吟的意识出现了些许模糊。
九阳，怒！
姬天吟强打精神，将九阳的运转催动到了极致。
猛然间，一道细微却深入骨髓的痛楚从太阳当中传出，姬天吟下意识地嘴角抽了抽。
真正的扩阳，开始了！
百阳之首的太阳，出现了裂痕，一道、两道、三道……
人族百阳，状如球，每一枚阳的外围都有着一层极为纤薄却异常坚韧的壁垒包裹，而扩阳，便是要将这层壁垒撑裂到极限。
壁垒的每一次破裂，痛意都直达练气士的脑海，想躲避都不能！这份痛苦，远不是寻常人族可以想象，比之千刀万剐要更为恐怖与煎熬。
随着太阳壁垒的裂痕增多，中谷与太阴也逐渐产生了裂痕。
姬天吟的小腹阵阵抽搐，他想控制都不能！胸腔愈发沉闷，他数次都觉得自己要活生生憋死！
太阳的裂痕越来越多，但每一道破碎的痛楚都极为清晰地传入到姬天吟的脑海当中，他有心仰天咆哮，却又怕吓坏了村里人，只能咬牙忍受着。
九阳当中的八阳，接连出现裂痕，终于，最后觉醒的九鞭，也不再沉默，在姬天吟猝不及防之际，刹那间生出了数十道裂痕！
“哎呦我的天！”
一股无法控制的便意先于痛楚窜入姬天吟的脑海，他还未能反应过来，一股恶臭已经飘进了他的鼻腔。
“长这么大我都没办过这么糗的事儿！怎么今天还他娘的拉裤裆里了啊！”原本挣扎煎熬的姬天吟，瞬间脸就红成了猴屁股。
“小天，不要停，不要在意这些。”白斩对于恶臭全然不觉，他看火添柴，却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姬天吟身上，当他发现姬天吟有意要停下来时，急促喊道：“练气士扩阳不可中途停止，一旦停下，即便日后还可扩阳，也难以完美。小天，继续下去。”
姬天吟想死的心都有了，若是当着大哥的面，拉了也就拉了，毕竟大哥看着自己一点点长大的，这种事儿并不觉得难堪，可是……还有白斩和白灵儿啊！
白灵儿刚要开口安慰姬天吟，却被乌青泽悄悄阻止了。而她怀中的小雪貂似乎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在白灵儿的怀中吱吱乱叫个不停。
“爷爷，帮我……帮我冲冲。”姬天吟感受着身下的暖烘烘、黏糊糊，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请求。
白斩为姬天吟小心翼翼地冲洗一番，又在院中点起了散发香气的干草——朵阳蓝，不多时，院中浓郁香气飘散，终于是遮盖住了那股恶臭。
风波过，姬天吟深吸一口气，窘迫的神经缓和下来。他再度仔细探查九阳，却发现这短短盏茶功夫，每一阳的裂痕竟然都已达数百，就连让自己狼狈不堪的九鞭也已经开出了一百多道裂痕。
“好快的速度啊，刚才光顾着害羞了，竟然都没有察觉到疼痛。”姬天吟心中感叹着，不经意间又将残破九阳的运转速度加快了。
阵阵呜咽之声从九阳当中传出，似哀鸣、似轻叹、更似不甘的怒吼！
起初，姬天吟以为是错觉，直到白灵儿出言询问，他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恍惚，九阳真的在发着不正常的声响。
“不太对啊，《白氏法》当中可没有说扩阳时会有声响的啊，九阳怎么出声了？”
姬天吟心中泛着嘀咕，却没敢开口问出来：白氏族人，除却白灵儿，其余人等皆以为姬天吟开了三阳；姬天吟开天阳这种惊天动地之举被他给刻意隐瞒了。
“兴许是天阳不同于五阳？应该是这个样子。”
九阳有异，姬天吟放缓了运转的速度，而九阳孕育灵气的速度降下来后，那一道道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也犹如放慢了脚步般一点点地、清晰无比地传入到他的脑海！
“坚持！必须坚持！”
姬天吟的四肢在颤抖，他猛然间又想起了皇宫内那些典籍当中记载的练气士扩阳四肢扭曲的恐怖画面：胳膊已经不再是胳膊，腿也不再是腿，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团麻，纠结狰狞地缠绕在一起！
“他娘的，我……我可不能成了那个鬼样子！”
姬天吟用尽全身之力，努力控制着身躯不走形，可长时间盘坐挣扎下来，全身已然疼得失去存在感的他，根本就不知晓现在自己是个什么状态。
九阳壁垒还在道道破裂，丝丝痛楚清晰入脑，渐渐地，姬天吟的脑海变得空白，除了还知晓要催动九阳运转外，便再也没了别的想法。
……
“爷爷，小天的眼睛流血了！”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姬天吟被白灵儿的一声喊叫吵醒了。
“小天，莫怕，坚持住，扩阳差不多就要结束了。”白斩坚定的话语传来：“扩阳以血为止，见血即代表要结束了，一定要坚持住。”
姬天吟听到老爷子的话，犹如被打了一针鸡血！
“娘嘞！终于要结束了！九阳，疯狂吧！”
姬天吟一分钟也不想忍受这份煎熬，为了尽快结束，他不管不顾地全力催动已经逐渐失去形态的九阳疯狂运转。
“呜呜——！”
一道极其细微却极为尖锐刺耳的呼啸，连绵不断地从姬天吟的身躯当中发出。
一直守候在角落的乌青泽猛然间窜到了姬天吟的身前，而白灵儿怀中的小雪貂疯了一般直接跃出了她的怀中，咬着她的衣襟不断向院门拉扯。
白老头被大黑狗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挥舞着手中干柴木棍，呼喊道：“你这黑毛畜生，离远点！”
乌青泽根本就不为所动，夜色浓郁，院中除却鼎下渐渐弱去的火光，再无灯火。白斩身为人族，本就感知迟钝，如今年岁已老，眼力就更不如前，他看不到姬天吟的异样，可乌青泽却看得真真切切：
一团又一团青黑气息从姬天吟的身躯当中窜出来，与开天阳那日极为相似，而唯一不同的是，今日这些青黑之气全然是从他的九阳当中翻腾而出，并无气柱、丝带之形，完完全全就是九团青黑之气！
乌青泽向白灵儿瞥了一眼，示意她赶紧离开院落，后者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抱起躁动不已的小雪貂、拽着不明所以的白老头，向院门跑去。
始作俑者姬天吟盘膝坐在原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似乎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又似乎是已然熟睡过去。
乌青泽尝试着靠近，那九团青黑气息仿佛有护主之能，他离着姬天吟还一段距离，黑气翻腾，竟然逐渐构成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呀！这是谁！”
那张青黑的面孔与姬天吟一样，双目紧闭，似乎对眼前世界不为所动。但他与姬天吟的外貌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姬天吟年方十五，面貌清秀英朗，剑眉微挑，不怒自有三分威。而这青黑面孔，皮肤干瘪眼窝深陷，一双柳叶弯眉偏偏中途断折飘忽向上，阴狠当中还有着三分哀伤！
乌青泽未敢轻易触碰弟弟，向后退了几步，而那青黑面孔也轻飘飘消散掉了。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啊！”
乌青泽心急如焚，虽然姬天吟的生命体征一切都很正常，但他知道此刻的弟弟定然极为的不正常！
九阳当中翻腾而出的黑气越来越多，九团漂浮在姬天吟头顶正上方的青黑气团逐渐融合到了一起。
蓦地，大团黑气毫无征兆间发出一道笔直气柱，直捅九天！气柱仅有拇指粗细，可乌青泽向上望去，却难以看到它的终点。
“吼——”
“啊——！”
一道尖锐咆哮伴随着一道凄厉惨叫，在这安宁的小院当中猛然炸裂！
躲在门口的白斩与白灵儿双双跌坐在门口，目光呆滞，而小雪貂，口吐白沫已然昏死过去。
乌青泽口吐血沫却仍未敢离开弟弟半步，因为方才一刹那电光火石间，他看到那张青黑面孔猛然出现变得狰狞，青面獠牙、长舌尺余，而张开的双眸竟然是阴阳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