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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琉璃情深,老庄抢亲】

来到西牛贺州,已是隅中时分,尤生和小猴子望着茫茫的沙地不禁都心有余悸。

“师傅!……”小猴子两手搭在腮边高声向四周呼喊道。

“你师傅又不在这,你喊他也没用。”尤生说。

“喊了总比不喊好吧,说不定他老人家就在这附近呢。”小猴子说着又喊了几遍,但周遭寂寥,连只鸟也没有。

“你师傅现下正和你师母牵手浪漫呢,你呀就别指望他老人家现身了。”尤生掐了下小猴子的脸笑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猴子问。

“自己想办法呗!”尤生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

“怎么想,绕过去,钻过去,飞过去,还是闯过去?”小猴子一口“三字经”道。

“咦!?什么情况,他怎么没事?”尤生忽见茫茫的风沙中有个道士向他们走来,不禁大惑不解道。

“道长!这边!”尤生随即向那道人招呼道,意欲问个究竟。那道人见有陌生人喊他,先是一愣,旁顾四周无人,确定是喊自己时,便朝尤生走了过来。

“道长可知这沙地中埋藏着众多白骨?”尤生直截了当说。

“嗯~你是怎么知道的?”道人反问道。

“不瞒道长,我们昨日曾在此遭遇过。”尤生说。

“哦~见你们现下安然,想必是有高人相助。”道长捋着长须说道。

“是的,既然如此,道长经过为何相安无事呢?”尤生转而问道。

“那高人没有告诉你们?”道长反问说。

“高人来去匆匆,未及细问。”尤生道。

道长点了点头说:“他们是三十年前抵御外敌的大唐将士,却不幸中了邪毒覆没于此,义士阴魂执念太重,死了也要扎根于此保卫疆土,昨日正逢他们祭日,三魂七魄重聚,腐骨成精,是以一触即发,除非至阴至阳之霸气,方可散其魂魄,否则,只好静待祭辰消去。”

尤生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除其祭日,便可安过了。”

“是的。”道长点头说。

“多谢道长指点,那我等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尤生拱手说道。

“不必客气,后会有期。”道长说。

穿过茫茫的沙地,又来到了那条波涛汹涌的流沙河前,然则此时此景,却已不见那垂钓之人,尤生不禁心生担忧,那独眼龙虽然穷凶极恶,与那渔夫却是师兄弟一场,但愿他们能够点到为止,化干戈为玉帛。

此时正值晌午,不觉间已是腹内空空,尤生在河边找了一处背阴的大石,坐了下来,拿出干粮水酒与小猴子一同分享。望着眼前这条奔腾的怒江,尤生突然想起那渔夫垂钓的情景便问小猴子道:“小淘,你说这河里真有什么巨炔鱼吗?”

小猴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算有,我也不相信他能在这急湍中钓到鱼,说不好听的,这是他们绿林拦路打劫的噱头也说不定。”

尤生笑道:“呵呵,你这小淘气,说话越来越一针见血了。”

酒足饭饱,尤生收拾行囊便又继续上路了,他爬上一座小山坡,望着无尽的林野转而对小猴子说道:“不知这附近哪有车马,照我们这样走下去,恐怕一个月都到不了建邺。”

“去高老庄吧,那应该有。”小猴子建议说。

“嗯,去看看。”

继续前行,约莫一顿饭的时间,高老庄已然在望了,尤生忽见前方有一紫衣姑娘手拎着用红绳扎好的酒坛在道路上低首徘徊,面色潮红,神态扭捏,不知道意欲何为。也许是她太专注了,亦或是尤生的脚步太轻了,直至俩人临近,那姑娘还浑然不知,尤生觉得奇怪,但非亲非故的也不好相问,便从旁侧经过,可还没走几步,那姑娘突然在身后叫道:“公子……请留步。”

“姐姐有何事?”尤生转身问道。

那姑娘面露羞色,好像有点难以启齿。尤生心下一软,和颜道:“姐姐但说无妨。”

那姑娘鼓起勇气道:“不知公子能否帮我送坛酒?”

尤生犹豫了下说:“在下急于赶路,若是就近或是顺路,我想可以代劳。”

那姑娘喜道:“就在这附近,公子顺着旁边这条支路下去,不刻便会看到一个山洞,你帮我把这坛子女儿红送给里面的大胡子,嗯…就说是阿紫酿的就行了,谢谢!”

那姑娘说完便一脸娇羞的跑了,但还未跑几步,便又停下转身对尤生说道:“我就住在那边屋顶有几盆野花的小木屋里,如若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还请公子转告我一声。”

看着那姑娘跑去,小猴子突然叹道:“皆是痴情儿女呀,不知是哪个大胡子这么有福气。”

“去看看就知道喽!”尤生笑道。

沿着支路往下,道路曲折,行至第三个拐角,突然传来争吵之声,尤生转过拐角,只见不远处的山洞口站着两个人。一人大方脸,身着白衫,七尺有余,身体十分壮实;另一人身着蓝色布衣,身段比之略长,体型亦魁梧,满脸络腮胡,颈部还挂着一串白色的小骷髅头,想必就是那姑娘所说的大胡子。

看两人神色,气氛好像有点不融洽。只见那白衣人说:“而今你我皆已被贬,自应顺天命,好生做人,你俩既然两情相悦,你又何苦一味求仙辜负了她一番情意呢?”

蓝衣人侧目道:“你懂什么,不成仙,我们能幸福吗?”

“成仙,成仙,你一天到晚除了成仙,还有什么!”白衣人愤慨说。

蓝衣人冷哼道:“不用你来教训我,你若真有本事,为何不提着你的六尺钉耙找你的姮妹子去呢!”

白衣人勃然大怒说:“沙通义,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放着眼前人不好好珍惜,却要选择逃避,要我说,你就是个孬种!”

“我孬种,那你呢!你连孬种都不是!”蓝衣人顿时愤起推了白衣人一把。

“终于承认自己是孬种了吧!孬种!孬种!”白衣人被推了个踉跄,瞬间也怒火中烧,边说边冲上去与蓝衣人扭打起来。

尤生看着两个自称仙贬的人,竟如此肉搏,不禁觉得好笑,但转而又替那紫衣姑娘忧虑起来,一个被成仙冲昏了头的人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吗?也许他的初衷是对的,希望能给予她更多,但对她来说,需要的只是一份简单的爱情,无关功名利禄、凡陈俗念,即便是等,这成仙之路又将是何年马月呢?岁月无情,点滴不由人,机缘一过,一切的可能又将重写……

尤生感叹至此,蓝白两人皆已疲惫瘫软在地,气喘如牛,默然对视,但愿白衣人能将那大胡子打醒,尤生怀着希望,拎着酒坛向他们走去。

两人见有个少年向他们走来,都以为是来找对方的,相视一眼,皆是与己无关之色,便都疑惑的看着尤生。

“两位不必见外,这是阿紫姐姐叫我送给一位大胡子的。”尤生说着便将那坛女儿红拎高示意了下。

“我就是,她知道我最喜欢喝她酿的女儿红了。”大胡子高兴的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接酒。

尤生将酒递了过去,想了一下说道:“恕我直言,阿紫姐姐对你一片痴情,而你既也对他有意,我希望你能好生待她,至于其他事,可以留后从长计议。”

大胡子揭开红布塞,闻了闻,然后呷了一口,“啊”了一声,很是畅快,“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还是好好读你的书去吧。”,大胡子一副全然不以为意的样子,仰坛又继续灌起酒来。

“你看你这德性,连个小孩儿都比你强!”白衣人在一边斥责道。

大胡子喝了几口酒,顿了下道:“你们走吧,我意已决,该怎么做,我自己清楚,无需多言。”

“那你好自为之吧!我们走。”白衣人站起身来,甩了下衣袖便走了。

既然打架也打不醒,道理也说不通,如此顽固之人,又何必多言呢,缘起缘去,就看他自己了,但这事又该如何对阿紫说呢,既然白衣人与他们相识,还是跟他商量下为好,尤生想到这里便追了上去。

“这位大叔,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朱远蓬,小兄弟你呢?”朱远蓬和颜道。

“我叫尤生。”尤生说道。

“哦,尤生…你是阿紫的什么人?”朱远蓬问。

“我们未曾相识,只是路过,她托我帮忙送坛酒而已。”尤生说。

朱远蓬赞许的点点头说:“小兄弟真是性情中人,阿紫纯真善良,可就偏偏爱上那个木头。”

“那我们该怎么跟她说呢?”尤生问。

“说什么?”朱远蓬不解道。

“阿紫姐姐叫我把酒送给大胡子时说,若大胡子有什么话要交代,让我转告给她。”尤生说。

“哦~那你就如实相告吧,感情这东西是不能欺瞒的,是等待还是离去,由她自己拿定。”朱远蓬叹了口气接着又说:“我不忍再看她伤心,话就由你转达吧。”朱远蓬说完,便怆然离去了。

尤生来到阿紫住处,虽是一个陈旧的木屋,但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十分干净,加之花草装饰,让人倍感温馨。此时阿紫正在刺绣,看到尤生来,连忙叫坐沏茶。

“他有说什么吗?”阿紫问道。

“他……他说酒很好喝。”看到阿紫热切的目光,尤生实在不忍告实。

阿紫眼睛一亮,十分高兴道:“真的嘛!他说他最喜欢喝我酿的酒了,那然后呢?”

尤生想了想说:“然后……他说要成仙给你幸福。”

阿紫听后瞬间黯然失色道:“哼,又是成仙,难道成仙就那么重要吗?好,既然他想成仙,那我就成全他!”阿紫说完,咬紧牙关,猛的一个抬头,一股淡淡的紫气便从她的身体里流逸出来,紧接着她便软瘫了下来,尤生慌忙上前扶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感觉甚是不好。

“阿紫姐姐,你怎么了?”

阿紫强颜欢笑道:“当年瑶池王母嗔生怒,卷帘失手碎琉璃’,四片琉璃碎片散落人间,我就是其中的紫琉璃,因为他才有了我,此身此心,从此只属他一人,我多希望我们都是平凡之人,至少能拥有真挚爱情……待真元尽去,我将化为原形,你把我交给他,帮我完成他的成仙梦吧,这也是我的最后心愿……”

“阿紫姐姐,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尤生哭泣道。

“这就是我的宿命……你,你也别自责,就算……你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阿紫说到这里,已是气若游丝,但那双美丽的眼睛还是充满恳求的看着尤生,尤生心下痛苦万分,但还是勉力的点了点头,阿紫绽放出最后一个笑容,微微闭上眼睛,伴着一滴清泪,随笑容渐去。

捧着紫琉璃,尤生仰天长叹,怆然涕下,为什么造化要如此弄人,为什么自己要去说这话,就让她蒙在鼓里,自由自在岂不更好吗?

户外,时至日跌,尤生回望木屋最后一眼,将其一景一物深深藏在记忆里,然后转身朝山洞方向走去。

沿着支路,转过几个弯道,山洞便一眼在望,此时,大胡子正坐在洞口的一块大石上打坐,尤生看他如此悠闲,心里就来气,正想前去痛骂他一顿,那大胡子却说话了。

“小兄弟,又给我送酒来了吗?”

“送酒……哼,给你送人来了。”尤生冷冷道。

“送人?什么人?”大胡子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又看看尤生,表示不解。

尤生白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紫琉璃递给大胡子。

“啊!琉璃碎片!你在哪里找到的?”大胡子惊喜万分,激动的手指发抖。

“请叫她阿紫。”尤生沉声道。

“阿紫?呵呵,这紫琉璃这么漂亮,叫它阿紫也行,我想她也是喜欢的。”大胡子抚摸着紫琉璃说。

尤生冷笑道:“她就是阿紫,那位一直深爱着你的姑娘。”

“什么!阿紫怎么会是……小兄弟,饭可以乱吃,玩笑可不能乱开啊。”大胡子不信道。

尤生缓和了下情绪说:“她说当年你失手打碎了琉璃盏,四片琉璃散落人间,她就是其中那块紫琉璃。她说有你才有了她,此身此心从此只属于你一个人,而你却如此顽固不化,眼里只有成仙,她悲痛离去,散尽真元,只为圆你这个可笑的成仙梦。”

“这……这,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是这样子……”大胡子惊慌失措,脚跟都有点站不稳了。

“事实就是如此,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句,你以后再也见不到阿紫了。”尤生说完便甩手离去了。

“阿紫……呃!小兄弟,小兄弟,既然你帮我找到了紫……琉璃,你就帮我把其他三块也找到吧。”大胡子神色黯然了一下,看到尤生走,连忙又跑上去拉着他道。

“哼,你还想成仙,你心里还有阿紫吗!”尤生厉声道。

“是,我是对不起阿紫,可你知不知道从辉煌的顶端跌到潦倒的深渊,受尽世间耻笑与蔑视的那种痛苦,它让我自卑,让我感觉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必须做回天神,我才有自信踩着七彩云来迎娶她,可,可我哪知道,原来阿紫就是……”大胡子说到这里不禁哽咽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尤生看得出大胡子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不禁心软下来,回想阿紫的愿望,便叹然道:“若有机缘,我会帮你找的,你好自为之吧。”尤生说着便转离去了。

来到高老庄,已是哺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不禁撩得尤生和小猴子饥肠辘辘。

“小淘,看来我们只能在这暂住一晚了。”尤生笑道。

“嗯,我肚子好饿。”小猴子有气无力说。

“看把你饿的,说话都不逮劲了,要不先吃点干粮垫垫底吧。”尤生说着便要去解包袱。

小猴子连忙叫道:“不要,看到干粮我就想吐。”

“有那么夸张吗?”尤生笑道。

“你说呢,从长寿村回来这一路哪一顿不是干粮啊!”小猴子说的甚是委屈。

“呵呵,好好好,那我们赶紧进庄,好好开开你的小胃吧。”尤生说着便带着小猴子向庄内走去。

自从尤生上次杀大虫后,庄里上下都记住了这位侠义少年,这不,刚进门,很多人就认出了尤生,四处大嚷着说杀虫小英雄来了,尤生有点不好意思,说明了来意后,大伙都争相着叫尤生去他家,最后还是村长出面,抚平热情,将尤生请进了自己的家里。

村长的几个儿媳妇很会烧菜,言谈之间,已经张罗了满满一大桌的菜,最后一盆小鸡蘑菇汤端上桌心后,村长一个招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上桌了,但却十分规矩,没有人动筷子,连小孩也不例外,都等着村长发话。

村长对尤生说:“高老庄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吃饭是大家的事,没有谁先谁后的,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尤生看到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十分和谐,不禁心里高兴,便笑着说道:“我打小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我觉得这样很好很热闹。”

村长和颜悦色道:“如此甚好,那我们大家开饭吧。”

村长令下,大家都持起了筷子,吃菜喝酒,说说聊聊,气氛十分的融洽开心。尤生心想,如果能找到父母,把爷爷也接到一起,再找一个自己心爱的姑娘生儿育女,如此这般,那该有多美好呀!

饭后,尤生和村长一起品茶闲聊,村长突然说:“明天高富贵要去抢亲,公子可有兴趣观看。”

“抢亲!这可不太好吧。”尤生惊讶道。

村长笑着说:“呵呵,公子误会了,我们庄里所谓的抢亲是派很多能言善道的人去对方家作说客,便不是名义上的那种抢人逼亲。”

尤生恍然道:“哦~如此还挺有意思的,去看看也无妨,不知抢的是什么亲。”

村长捋着长须说:“这回抢的是男亲。”

“男亲!是为女家抢的吗?”尤生问道。

村长点了点头说:“嗯,高富贵的三女儿高翠兰看中了离庄不远的一户人家,好像叫什么朱远蓬的,听说是也是一表人才呀。”

“朱远蓬!啊哈!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尤生失声笑道,想他之前还给那大胡子打架撮合呢,没想到他也有被抢亲的一天。

“怎么,公子认识这人。”村长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尤生说。

村长抚掌道:“如此甚好,明日若公子也上前叫阵,我想这事准能成,到时一对璧人成堂,定拜公子为上亲,也是一件荣耀之事。”

“呵呵,倘若他真有心,我就是磨破这张嘴皮子,也要吹他上骄。”尤生侃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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