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子背着药箱跟着师傅去了前堂。三个人正在等候,其中一人见张清谷出来,上前抱拳见了礼,说道:“我家大人有交代,张先生请吧。”两人上了门口停放的马车,两刻钟之后便到了城东。鼎子透过马车的窗口,打量着河阳城里赫赫有名的富人区,房屋占地极为广阔,从林立的墙院之外根本无法看出院落之中的景致,一个个高大的门斗、朱红的大门,金闪闪的匾额,都在宣示着此处主人高崇的地位和不凡的家资。
进了东城的区域,青石路变成了青砖路,没有了马蹄踩踏的哒哒声,车厢也变得更加的平稳了。马车沿着青砖路又走了半刻钟,才停了下来。
城主府的门脸比之普通的富户要更加的高大,感官上要更为肃穆庄严。屋、台、脊、顶,红砖绿瓦色泽新艳,斗、檐、拱、垛,对立相称棱角分明。毕竟是整个河阳城的政治办公之所,若是弱了气势,朝廷的脸面也不好看。
门口一对一丈有余面目狰狞的石狮子,朱红色的大门上镶着海碗大的铜钉,紧紧关闭。门前十几个带刀的府内兵丁,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目不斜视冷毅严肃,带着阵阵的萧杀之气。门檐下面一副丈长的铜匾,上书“城主府”三个金色大字。
鼎子见此这才知道,原来两人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城主府。师徒二人跟着那个将军从小门进了府里,迎面便是一座假山,依稀还能看到露在雪外的枯枝残叶。假山下的池子冰面上的雪已经被清扫的很干净,若是夏季,这里定是一处春色满园的秀美景致。青色方砖路一直延伸到假山后面数十丈外的二层府邸。两层高的河阳城政治办公之所,表面没有丝毫的特别之处,可内部的金碧辉煌让无数初见之人叹为观止暗呼神迹,暗哨机关让此地更添了无数的冤魂。这座叫做“河阳阁“的政治权利之所,在经历三次的翻修扩建之后,规模已经是开始时候的三倍还要多,杜淳两年前就为下次的扩建做足了准备,只等师傅的大事了解,便要着手处理。
进到府里,巡逻的士兵便多了起来,师徒俩跟在将军后面过了三道关卡,来到官邸之前。从右侧绕到官邸的后面,便见到一面漆成白色的高墙,当中一个月亮门也比寻常的要高大许多。过了月亮门前行十丈,便是后宅,城主跟家眷的日常起居都在这里。
两层高的主宅,左右各一趟厢房。院中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虽没有南方亭台楼榭、小桥流水的精致婉约可对于处在晋国北方的边陲小城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奢华大气。身为小乞丐的鼎子何时见过这样的繁华之所,即使在冬季万物凋零也能看的出此间独具匠心的设计和布局构造的不凡,感叹之余心里也是暗暗好奇。这府邸的主人就是杜淳,七杀帮的弟子能成为朝廷的官员,想必七杀帮跟朝廷的关系非同寻常,定不会是江湖传言,单单的勾结那般简单。
张春本是杜淳手下一个外放的弟子,六年前杜淳来河阳城之时见他为人圆滑,做事稳妥老成,对坊间小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便将他留在府里传唤使用。他本以为凭借杜淳的信任和江湖上灵通的手段,想要在府邸里只手遮天,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小事,可谁曾想到秦炎横插一腿,自己只屈于一个副管家,虽然地位不低,可屈居人下总非自己所愿,老秦手段比他更老辣干练,即使心有不忿,也只能委身蛰伏。自从秦炎失踪之后张春才时来运转,一扫这些年的阴霾,现如今是城主府一人之下的大管家,手下的奴仆丫鬟都要看他的眼色过活,心里甚是得意。
鼎子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迎面走来,领路之人正是李春。此刻李春一扫往日里的趾高气扬,正卑躬屈膝的引领着一位身着金衣的老道,不时地回头谄媚一笑,把狗奴才的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金衣老者对他的滚滚马屁置之不理,一对三角眼,散发出阴冷狡诈的目光,不时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他见张春不识眼色,聒噪的令人心烦,决定让他吃些小亏长长记性。
一声冷哼过后,张春如遭雷击,仿佛五脏六腑移位了一般的疼痛难当,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苍白的面孔,“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软瘫在地。张春一路上,极力讨好这自称“金光上人”的位老神仙,本想凭借自己马屁的功夫,讨得他的欢心,学些手段用来保命。可不曾想,拍到了马脚之上,此刻汗水已经打湿襟背,脏腑之内犹如刀绞痛苦万分,不禁的呻吟出声。金光上人看到瘫倒在地的张春淡淡的说道:“你只管带路,休得聒噪让我心烦,今日饶你不死,还不起来带路?”张春伏的叩谢,忍着疼痛,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走在前头。
将军在远处见到张春事了,才领着师徒二人,于金光上人迎面而过。目不斜视,仿佛身旁无人,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看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听到一般。
金光上人根本没将张春的生死放在眼里,一直都是一副淡漠阴沉的模样,见到迎面走过的鼎子,心里好像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精芒,像是两柄锋利的尖刀要将鼎子切开看个清楚。
鼎子心下大骇转头望去,碰到金光上人夺人心魄的目光更是惊惧万分,仿佛自己的心神都随着目光的逼近而逃离出体,不由得闭目停下站在原地来躲避这种宛如实质的目光,以此来对抗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三息过后,金光上人收回目光,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不是木灵之体更没有任何的灵根,身上却有如此充沛的木灵之气,真是奇哉怪哉!”
三息的时间对于鼎子来讲,如过了三年般艰难,暗自庆幸自己咬牙挺了过来。看装扮,这个金衣人像个道士,却不知道他为何要袭击自己,张清谷见鼎子满脸汗水的停在原地,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鼎子虚弱的笑着摇摇头说道:“无妨,只是胃里忽然的恶心难受,回去喝点热水便会没事了!”“若是挺不住,我让人你送你回去!”“不了,现在好多了,师傅不用担心,咱们走吧!”金光上人见鼎子走远了,才回过头示意张春带路。
进了屋子,大厅之中已经坐下了七八个年过半百的老医师,鼎子估计河阳城大小的医行有些名气的郎中都被请来了。心想:“这都三个月了杜淳的伤还没有好么?那老秦飞刀上的毒竟然如此的霸道!还是这府里又来了高手寻那小册子,把杜淳打伤了或者让他伤上加伤?杜淳明知道那册子已经丢了,为何不向武林中人解释清楚?昨日听堂里的医师们说城主要摆寿宴,都这般模样了还要宴请四方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鼎子越想越是好奇,可想着想着便释然了,归根结底一句话,跟我有什么关系,便不再想了。”他见师傅跟同行们抱拳施礼相互的客气了一番,挎着药箱跟在身后也陪着笑脸。
屋子里背着箱子的小弟子加上他一共有五个,有两个一副抬头望天不好说话的样子,他也没上去自找没趣,只和剩下的那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说着话,毕竟不熟悉,没多大一会便没有什么话题了。
张清谷在河阳城已经行医十几年了,在这一行里也算是小有名气,虽说同行是冤家,不过张清谷老好人的性格,十几年下来在圈子里也混得风生水起。
因为路上有所耽搁,是最后到的,便坐在了最末首。右手边挨着的是一条街上的仁和堂的掌柜齐泰,两家虽然都是做药铺生意的,可是买卖上没有冲突,仁和堂主要做的是成药,春济堂做的是生药,平日里关系相处的很是融洽。
齐泰虽然也是大夫,可是自从做了成药的买卖就不再出诊看病了,只是城主有命没有办法。两人正在低头小声的说着话,鼎子竖起耳朵也没听清说的什么。又转过头跟那两个小伙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府里管事的出来询问,好像把他们请来就是让他们闲聊一般。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进了屋里便是满脸的赔笑,作了一圈的揖抱拳说道:“刚刚府里来了贵客怠慢了各位,还请见谅。”这些个医师哪里敢受这样的礼,都是起身回敬嘴里说着,管事客气切莫多礼之类的言语。
要知道宰相的门子三品官,人家客气是礼节是给脸面,若是生受了便是不懂规矩了。“今日招大家来此的原因,想必大家都已心知肚明我就不多说了,已经过了三日,几位可有对策?”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抓耳挠腮,吱吱呜呜的,却没人出来说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