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想总该与她说上两句话才好,或者要个联系方式才好,若是她能告诉自己她的QQ最好,他想那里定有她的照片。他并非想要怎么样,也不用告诫自己如若果真如此自己就当止步,他已经觉得这样便是他与她所接触的最大的限度。
今日他只是楼上楼下的翻着衣服,及至晚上下班回来。
还是那个20多平米的出租屋,妻子女儿已经睡下了。他开了灯,提着电水壶到水池处接了一壶水。
其实他自己一直都是用冷水洗的澡,一是因为方便另也不想给他们造成负担,毕竟那一壶水刚好够他们两人用。
清华洗了一半刚好他们回来了,朱京对清华寒暄道:“你回来的还蛮早的吗?”他只是笑笑道:“我也是刚回来。”
这时又闻得张铭的声音:“一天就充那么一千多洞还能在这么晚才回来。”他看了朱京一眼,见他似乎是没有听到。他正在抽烟,眼睛望着新埭河对岸的灯火。河水中倒印的灯光正被一个蹲在河边的人搅乱着,可以听见哗哗清脆的河水声。或者是在洗着衣服,更甚者是在洗着澡。
烧着水的水壶终于滋滋的发出自己的一点声响。又听得楼道里传来咚撞咚撞的闷想。他们侧耳倾听,张铭道:“一定是老朱回来了。”
果然老朱朱恒京和他的一群儿子女儿回来了。说他是“一群”儿女是豪不夸张,他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除了18岁的小女儿那两个已经出了嫁且已有了孩子,两个儿子还在读中学,只因是暑假才到了这里,但是他们每天也会到厂里上班,无非是剪剪线头之类的活计。
他们每天也要工作13个小时,虽是年龄小也并未对老朱抱怨过,都是从农村出来的,那种吃苦耐劳的品质是天生就有的。
不过老朱也从绝对疼爱他们先是每人买了一部手机。晚上一回来,这小胖和帅帅便会墩到那砂石条围成的护栏旁。李清华问他们干嘛老蹲在那里?他们便笑道:“这里有无线网。”
老朱手里领着一个袋子,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他将袋子轻轻往上一提,那一个十数斤的绿皮西瓜就格外醒目。“这西瓜今天真是便宜才1块3一斤真是便宜。”朱京递给了他一支“黄山”烟,“这西瓜有十多斤吧?”“十一斤还多呢,我买西瓜就是喜欢捡大个的,口味甜,水分还多。”张铭这时却笑道:“瓜大皮自然是又厚又多,你没听人说吗?乡下佬不识货净捡大的摸。”老朱一副不屑:“等下我拿些这瓜你吃了看看怎么样再说。”
张铭又忙道:“你别拿来,自家这么多的孩子。”他边往外走边说道:“这个西瓜这么大够吃的了。”
不大一会大又捧了几桠西瓜来,张铭又忙起身迎道:“你看你,可够他们吃的啊?你又往这里拿来。”
“西瓜这东西又没有所谓的“够”与不够”的,多了就多吃一点,少了就少吃一点。”他呵呵一笑。
他们因是同乡本来关系就很近,又因住在一起数年成了邻居,彼此有一些东西也常会相互赠送,也无生疏之分。
张铭这时又在老朱面前数落起朱京来:“你看他早上和我们一起出去,晚上一起回来,一天就只充个1千多洞,真是服了他了。”老朱笑道:“他哪能跟你比,人手都有快慢之分。”朱京也解释道:“主要是它的充绒量太大了,我一天也能充个两三袋鸭毛啊。”
清华只顾吃着西瓜,却并不插话。待吃完了西瓜洗漱完毕已近11点钟了,其实他们工作也是极为辛苦乏味,不过如这样也为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些许温情暖意。
第二日一早起来天空已在下着小雨,不知道这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在都已进去了梦乡的深夜吧。
她们每人撑着一把伞向厂里走去。雨不大是典型的江南细雨,淅淅沥沥的,薄薄的似起了一层雾。穿过马路沿着辅道走到虹桥下面,便是新埭的老街,自此东西近十里竟全是老房子,这便是古镇的原貌。中间段多为商铺,有些门头上还残留着过去的招牌,有些只剩下了某个字。依稀可见岁月的痕迹。
她觉得这个小镇是那般的古朴,厚重。
清凉的晨风徐徐的从河边吹来,风轻轻的拨动着她散开的头发,仿佛间还可以闻到发间经过洗发水洗涤后留下的淡淡香味。
她边走边看着,临街的皆是两层的木质的楼房,她沿着那条黄色的花岗岩石板铺就的路面往前走着。偶尔会有一两个小弄堂向一边延伸去,她想人生真是无法预料,几天前自己还在美丽的滨海青岛,现在却来到了这陌生的江南小镇,在这数百年的古镇,走在这条古朴的街道上,两旁的房子从外面看已全成了乌色,她想如果真有一个人能看见过去未来,那么他一定会吃惊于这条街道前后巨大的反差,物是人非,只是繁华落尽,待到落尽了铅华。她已无法想象过去的景象,也许数百年前就是在这某扇木窗后正有一个依窗凭望,待字闺中的佳人,她幽幽的望着街下路过的行人,或者一位俊郎的男子刚好瞥见她,她赶紧收回头,但脸儿已是羞的通红。
而如今现在的女子大可落落大方的在街上闲逛。只是这条街是那般的清净幽远。
她不禁又想笑,笑自己无端的触景生情。
她们继续走着,她说,“我们先去吃早点。”
穿过一条十字街又从一条弄堂进去便到了菜市,那里有卖早点的摊子,她们买了早点即折回。厂里那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已经开了,她依旧在一楼,她上了二楼。依栏而望,可以看见右边一处处高高的马头墙,及印刻有如意的落水瓦片。
这时她听得楼梯间传来“冬冬”的脚步声,回转头看时却是他。她的心不禁陡然一跳。
他笑着看着自己:“你来得这么早啊?”他说。
“嗯,我也刚到。”她也笑着说。“你叫什么啊?”他问道。
“李颖”她回答。他只“哦”了一声便沉默了。随即她又问他:“那你叫什么啊?”“李清华”他快速的回答她。她笑道:“李?那我们竟是同一个姓呢!”他道:“是啊,真是巧啊!”“那你可以加我的qq号吗?”他忽而问她。她看着他点头。
他翻着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只蓝色的圆珠笔来,可是他却忘记了带纸,他四下找寻,终于在角落里找了一张褶皱的白纸,他写了递给她。
她接过来便把纸片捏在了手里。“我等下加啊。”她说。
这时一个留着短发的女孩过来与她说话:“你来了啊!”“嗯”她冲她微笑。他便走开了。
一整天他都在寻思在期待着她能加自己的qq。“你的手机号码可以因地域的不同而换掉,但是qq号却不会有漫游,这是qq的伟大之处。”他想这样冥冥之中便会有一道线连接起他们,不管这个世界有多大,地域有多宽广,那怕自己与她匆匆而别,那么总有一些东西可以勾起他对她的怀念。那曾经他与她共有的过往,哪怕风云变幻,哪怕弹指流年!
第二天,他又早早的到了厂里。见到了她,他便急急的问她,你怎么没有加我?他曾无数次的打开手机看过生怕遗漏。
她只是抱歉的一笑:“你给我的那个纸片我到最后是没有找到。”他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她大方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来,那是一款钢琴白的纯白色手机,上面印着一个mi的标志。她道,“你的号多少?”他告诉了她,她麻利的点触着手机。“好了,”她说,两腮间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随即她又问了他的电话,从此他的手机中便一直存着她的号码。冥冥之中已经有了一道牵引他们的线。
这几日张铭也是经常打电话给母亲,母亲是在南通的一个工地做小工。张铭较张钥更是知道心疼自己的母亲。她不愿已经年近六十的母亲大热天里每天还在太阳下暴晒。她便催促母亲快些离开南通到浙江来。与母亲同去的还有她的妹妹,张铭张钥的三姨。
清华却有些担心她的到来,虽能理解母亲的辛苦但总是担心与她相处的问题,因为她是个极爱品评别人,她做事情总是太讲求完美,在她的意识中只要有一丝不完美她也是要去改进的,即使有些事情在别人看起来很可笑,但她还非要将她的意见转加给别人。
在一个中午,李清华下班回来,见了他的岳母正蹲在屋前的露台上洗着菜,他便笑着道:“妈,你来了啊?”她扬起脸来对他笑笑,他便进了屋里。
张钥的三姨正坐在一张铺在地的席子上,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她见他进来弹了一下烟灰道:“小李,你下班回来了啊!”她们总是这样的称呼他,尽管他觉得这样的称谓是那么的冰冷与陌生。
“你是今天上午到的吗?”他问道。“昨天晚上到的嘉兴,你哥开车送我们过来的。”他一时不知这哥是谁,只是回答“哦。”
这时听得张钥的声音,还有李然与朱枫格格的笑声。
他转身出去,她们已到了楼梯口,朱枫蹬蹬的跑上了楼梯将手中的一根棒冰递过来道:“俺舅,这个给你吃吧!”另一支手中的棒冰还留在嘴里。他只是笑笑,又抱起走过来的女儿,她手中也拿了一根,几滴融化了的水滴滴落下来。才到了露台她便挣扎着身子,他只得放下她。张钥将手中的一袋黄豆芽递给母亲,母亲道:“你也真是的,递给我有什么用,不知道洗洗啊?”她便找了一个盆去洗去了。这时朱京与张铭也都回来了。
张铭一回来便数落起母亲来,“我早就打了电话让你来了,可你就是不肯来。那太阳底下的罪是好受的吗?”母亲也道:“你是不知道的,别说干活了,就是往太阳下面一站那汗水就扑簌簌的往下掉,像盐水一样腌的人睁不开眼啊。”
张铭又叹了口气道:“你说你来了,带两个小孩子多好,张钥也能找个班上了。等宇荣厂的那个单子下来了,他们两个人就可以去了。小李总给别人翻衣服不是长久的,那才几个钱一天。”朱京也接过来道:“就是,你那样还不如在家里干呢!”她白了他一眼,“你别只会说人家,你自己多少钱一天?”朱京干巴了两下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