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回来后,田甜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差不多住在了图书馆。从厚厚的一沓书和资料里抬起头,常常两眼昏花,眼药水早就不知道用掉了几瓶。
终于还剩一天。
早晨照样起了个大早,田甜拿围巾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从食堂买了杯豆浆,一路晃悠去图书馆。等把所有书和放在图书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回宿舍,整整齐齐码进箱子放到墙边,理好回家的行李,已经快是下午一点。
她早就在去上海前就买好了回家的机票,打算两天考完就拎包走人。深深看了一眼墙边“排排坐”的箱子,出门吃饭。
正午的阳光是最好,路过学校老街上常去的那家卤肉饭,老板一见她就热情地招呼。田甜太久没吃油腻的东西,但抹不开面子还是进店坐了下来,倒是特意叮嘱了几遍老板肉瘦点,少放油。
不是饭点,厨房做的也就比平时慢了点。两个多星期,除了日常收发邮件,田甜一直没刷微博,也没看朋友圈。等得实在无聊,摸出手机,直接点进去叶铭生的微博主页。
叶铭生更新的倒还是满勤,但除了转发宣传,原创的内容也都是在片场的照片,评论里的热门全是拐着弯夸他帅的,田甜看着唯一的一张有半张叶铭生脸的自拍,想笑但还是忍不住在夸得最凶的评论上点了个赞。
看完叶铭生田甜就把微博关了,自己两周多手机没联网,有什么重要的事都直接电话联系,这下一看,微信未读消息数多的可怕,索性都不看了。
点开朋友圈,刷了大概两屏,看到许硕田甜才反应过来了些什么,在通讯录里找到叶铭生,点了进去他的相册。
微博是840万粉丝都看得到的,但朋友圈不是,这种感觉对于田甜来说,很奇妙。
叶铭生发朋友圈的时间很不固定,但更新比微博多了很多,来来回回虽然还是绕不开工作拍戏那点儿事,却让田甜觉得自己像是真的走进了他的生活。
看了大概那么十来条,为了防止自己又陷入无尽的花痴和意淫,田甜及时收手。断网,锁了屏幕。
看着小小的店面,刚想想点正事转移注意力,就一不小心想到了第二天的考试,本来还好,这下一想到考试,刚端上桌的饭看起来都没有往常香了。
叶铭生刚收了今天的戏,就从片场转出来出发赶活动。
靠在后排一边听乐乐和自己说活动流程一边刷微博,看私信里不知道第几次出现,“求阿叶保佑考试顺利”,就趁乐乐说话空当说,
“年底真是好多人考试啊,都在要我加油,好多条都是这样。”
“哎,明天好像是考研吧,你的粉丝里应该蛮多人考的。”乐乐看了看邮件,“大概就我和你说的那些了,今天活动规模不大,不用太紧张。”
叶铭生应了乐乐,想了想,好像哪一次和人吃饭的时候就有人说要考研,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今天记者可能会问下一部戏的事情,子航安顿先别透露《此生》的情况。”
哦,想起来了,是《此生》的作者,那个自己的小粉丝。
叶铭生没多想,出于礼貌打开微信发了条“考试顺利”过去,还没等田甜回复,就到了现场。
等活动结束又是一轮媒体采访,一天连轴转下来,早忘了白天还发过那么一条消息。
田甜看到消息是两天后考试结束。考试很顺利,等终于松了口气约了朋友吃饭庆祝,才安心坐下来开网看微信。
一条一条看下去,就看到叶铭生的“考试顺利”,发送时间是两天前的下午,正好是田甜又关了网之后。
看着简简单单,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四个字,嘴里咬着热可可的吸管笑个不停。
“喂!喂!这可可没那么甜吧,你看什么呢,一脸痴汉笑。”
“没什么啦,就是好像为这次这么顺利找到了原因。”田甜松开了咬着的吸管说,一脸可可味的甜蜜。
等田甜回到家,先是结结实实睡了两天,每天除了午饭和晚饭,还有饭后和爸妈闲扯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床上昏迷着。
田甜妈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在某天中午,田甜迷迷糊糊从被子里钻出来,准备洗漱吃饭的时候开了口,
“宝宝呀,你那个小说,写也不要写太累了呀,你看你这黑白颠倒过的,哪有时间交男朋友的?”
田甜刚夹了一块排骨塞嘴里,“我,我找什么男朋友啊?”
“你都大四快毕业了,这个事情也要考虑到的啊,一个女孩子…。。”
”哎呦妈你快得了,吃饭吃饭……我事业型的,我先把我自己事儿干好了再祸害别人。“
话虽这么说,但田甜一心只想嫁叶铭生,眼里心里怎么可能再放下别人。
好在没几天过年,全家上下都忙着扫尘,再加上操办年货,早就没人记得催田甜找男朋友的事。
年前一周,除了在家陪老妈逛街买买东西,就是在厨房捣鼓各种好吃的,打算除夕夜里给大家露一手。
今天田甜起了个大早,去海鲜市场挑新鲜的螃蟹,拎了几只肥美的回家,准备炒香辣蟹。
中午爸妈下班回来,刚好蟹端上桌。只听田甜从厨房探出头喊,“都先别动!等我拍个照!”
“做的啥啊,好不好吃嘛,就先拍个照。”田甜爸把手里公文包放在门口鞋柜上,洗了个手,从洗手间出来往餐桌上看。
“我早晨去买的螃蟹,炒了个香辣蟹,别急啊,这还有个青菜马上出锅了。”
田甜妈看了眼被田甜搞得遍地狼藉的厨房,一点儿都不给面子,
“别夸你几句饭做得不错就得寸进尺啊,做的不好下次不让你进厨房,你看你造的,等会自己收拾了。”
“哎呀妈,以我最近的稳定水平,难吃不了,来了来了,青菜来了。”
等三个人都端着饭坐好,田甜从围裙口袋摸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不用加滤镜,红红的辣椒,澄黄的蟹壳还有青白色的圆盘,味还不知,色先全了。
顺手发去朋友圈,手机放下开吃。
其实出锅的时候田甜尝了尝,味道比自己想的要好,这会儿看老爸,辣的脸通红,还舍不得放筷子。
正想让老爸夸夸自己,手机响了起来。扯了纸巾擦了擦手,是许硕。
“老板?怎么啦?有事找我?”
“在家小日子过得不错嘛,还下开厨了,看你朋友圈下面拉了多少仇恨。”
“嘿嘿嘿,那我不是在家没事儿干,孝顺爸妈呢。”田甜妈从螃蟹上移开视线,白了她一眼。
“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此生》敲定了年后开机,发布会定在了元宵节前一天,你看你要不要来参加,美女作家,说不定也是个噱头。”
看了眼厨房窗户上自己贴的窗花,想了想,
“我不去了,我想在家过节……再说,什么美女作家,天美向来不炒作的,我一个写故事的罢了。”
“我也猜你回家就懒得再出门,那我就回了赵子航那边。他们也是想着表示尊重,到时候介绍一下原著作者,不过你不想来,也就cut一个环节,没什么影响。”
挂了电话接着吃,田甜妈好像很满意她推了工作在家过节,还特意夹了个特别肥的蟹腿到她碗里。
“给点点剥了,剥干净啊,别卡着它了。”田甜看了看蹲在自己脚下,仿佛听懂了似得一脸期待的点点,咔咔的咬了起来。
发布会不去,但选定了春节后开机,田甜也就不得不忙起来,看过一遍剧本初稿后,连着几天和编剧沟通修改意见。
自知小说和剧本从来都不是一个概念,自己一个门外汉,对改编剧本说不上话,只能从最原始的创作角度分析,分析陆离和顾正则的心理,性格,和编剧探索如何表现才最为恰当。
顾正则就是叶铭生,反反复复重读自己的故事,再加上揣摩人物,回顾写下故事时的自己,几天下来,像是重新喜欢了叶铭生一遍。
好不容易第一阶段定稿,竟转眼间到了大年三十。按照家里惯例,下午五点刚过,一大家子人就都聚齐了,田甜趴在厨房门框上往里瞄了半天,顺了个刚出锅的鸡翅,满手是油,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啃着。
等年夜饭上桌,全家人热热闹闹坐下,窗外除夕夜的爆竹声和电视里春晚直播的声音一时全沦为背景。
眼巴巴地看着一桌子好菜,看爷爷奶奶都还没开动,就没敢先拿筷子,
“咳咳。”爷爷清了清烟嗓。
“我们甜甜今年要毕业了,太快了……”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只好搓着筷子点头。
“来,再给你包一次红包,明年,可就没有了啊哈哈哈哈…。。”
爷爷从马甲口袋摸出个红包来,田甜双手接过,一边往包里收一边忍不住在手里捏了捏厚度,被端着油焖大虾从厨房出来的田甜妈看见,笑着瞪了她一眼。
可是就算家里年夜饭再丰盛,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齐,总有人急着干别的事儿。
这不,这边热菜还没吃完,书房里麻将桌已经支好了等着,田甜死守着最后几只油焖大虾不走,等听到屋里哗啦啦洗牌的声音才发现,等进去一看,早就没了自己的位置。只好悻悻地坐回餐桌接着吃虾,等着收拾完桌子坐下来看电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变成了过年的惯例,从早晨开始各种祝福短信就没停过,闲坐着也是无聊,顺手拿了个靠垫往胳膊下一塞,拿着手机一条一条认认真真看过来。
基本上都是群发,礼貌的回个‘谢谢,同乐’了事。来回看下来,真的走心祝福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田甜一边感叹这些群发短信文笔了得,什么吉祥话都顺口拈来,一边想自己要不要也随个大流,发些什么恭喜发财身体健康之类的短信,还没想好,手机屏幕显示来电。
是编辑欧阳打来的电话,电话那边背景嘈杂,田甜就听清了一大段话里的新年快乐,实在怕尴尬,连忙以自己信号不好为理由挂了电话跟了祝福短信过去。
看着进度条发送成功,田甜顺势给平常有来往的几个作者编辑发了短信。再摁回到以叶铭生为背景的桌面,来来回回滑着屏幕,发呆。
窗户上雾气凝成水珠,顺着窗花的边缘,慢慢落成一条条歪歪扭扭的痕迹。
奶奶看她放下手机,跟着看起了电视,忙从茶几上拿了一盒松子塞到田甜手里。等拧开盒盖,刚发呆想的事就这么简单的被眼前一颗颗圆润饱满的“褐色小胖子”打断了。
陪奶奶看了几个节目,没一会小半盒松子见了底。抽了张纸擦手,从沙发和靠垫的缝隙里找到手机,特别关注推送提示,叶铭生发了新微博。
点进叶铭生的头像一看,应该是在片场还没收工,他发了一张监视器里自己模糊的侧影,配了简简单单四个字‘新年快乐’。
啧啧啧,惜字如金,劳动楷模。
书房麻将声和聊天声此起彼伏,点完了赞后往下拽着看评论,监视器里五官都看不清,这一个个夸叶铭生帅到飞起的,都讲不讲道理的?
叶铭生这条微博发出来才三分钟,评论已经一万多条,她实在看不过来,索性刷回了自己的首页。
自从在现实生活里认识了叶铭生,田甜就有一段时间没有上过这个专为他开的小号了。看到私信提示微博会员即将到期,置顶微博要被取消,她才想起这个小号的置顶来,是自己被叶铭生看到过的一条私信。
之所以置顶,是因为里面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让你认识我的。”
曾几何时的雄心壮志,曾几何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给自己绘下的蓝图。
“打个电话吧,你有他的电话的。”冲动田甜在脑子里一个劲的蹦跶。
“不可以,他在工作。”理智田甜上线。
“你都做到了,你认识他了,快点打个电话,当做完成理想的纪念。”冲动田甜不依不饶。
“不可以……他在工作。”
田甜任由脑子里的两个自己交战厮杀,半天电视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想了想,折衷发条微信给叶铭生,祝福新年快乐就好了,但等真在输入框里打好了“新年快乐”,按下发送前,冲动田甜还是占据了她的大脑高地。
咬了咬牙,在通讯录个人收藏里找到叶铭生的号码,起身进屋,战战兢兢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没有被马上接通,田甜越想越怕自己打扰了叶铭生工作,没想到经过麻将桌前又被老妈叫住,刚想挂断,听筒里传来了叶铭生一声“喂”。
赶紧捂住手机往阳台去,生怕热闹的聊天和刷刷的搓麻将声被听了去,背后老妈传来的“你别走啊帮我看看牌”被一并关在了阳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