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思道一如往常地在那里喝着茶,办着公。没想到张西雇佣不到律师就真的找周思道替他辩护,辩护日期在即,案子又属于二次重审,再加上上次辩护律师是他,协助办案的侦探也是他,所以这一次可有的他忙了。
“不好了,不好了。”市长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全然没有往常的稳重与小心。拉住周思道二话不说就要要往外走。
“等一下,慢慢说,别上手,先让我把外套穿上。到底什么事啊,让你这么着急。“周思道一把甩开市长的手,不紧不慢地说。
“你不知道吗,大堂经理遇刺了!”市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安地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
“哦,真的那个还是假的那个?”周思道边穿衣服边说。
“当然是真的那个,不然。。。。”市长说到一半,自知失言,捂住了嘴不再说话。
“行了行了,一开始慑于他的威严合起伙来瞒着我无所谓。但现在我现在都发现了,还保什么密啊。那个电梯来接我们的服务员才是真的大堂经理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行啊,你小子。敢情是你把我们俩给骗住了,周公子你连你叔叔都瞒着?说吧,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市长被周思道不慌不忙这么一搅,紧张的情绪也跟着冲淡了很多。
“先出门,咱们边走边说。”周思道穿戴整齐,回过头来对市长说。
...
一上车,市长就迫不及待地问东问西,“小思,你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自认为我演的不错啊。一开电梯门,大堂经理一自我介绍我就会意了,开始跟他演对手戏。但没办法,人家想保密我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忽悠你啊。不过小思你也别怪叔叔我不告诉你。”
是的,市长戏演的的确不错,在官场上几十年的洗练让周思道那堪称细致入微的洞察力也无法看穿。那收放自如的演技,那欲拒还迎几番挣扎想跟着又不敢的表情也确实把周思道骗过去了。周思道意识到问题是从真假两个大堂经理身上,首先真大堂经理对待两人穷横穷横不卑不亢的态度令俞白产生了怀疑,一开始以为是宰相门前七品官的缘故,但后来看到那个假的大堂经理周思道就意识到不对了,那个人在这个市显然没有什么根基,所以不可能出现真正的亲信,也就是说除了真正的大堂经理本市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敢和市长和周公子这么说话。而且对于那个人的职位周思道想了半天,服务员?秘书?前台?手下人?都不像。
然后就是那个假的大堂经理的问题了,首先他那永远的扑克脸,说话的时候仿佛根本不像是在讲自己的事情。一开始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其城府足够深,不想让周思道相面。但结合刚才的分析,周思道就开始做一些尝试。比如不断问出他意料之外的问题,不断把话题引向他不可能想到的方向。最终,周思道成功了,那个人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想把自己的错愕,不知所措伪装起来,所以就刻意地在模仿自己本应发出的那种刻板表情。
这样说或许太过抽象。举个例子,这就好像有一个人在讲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悲情故事,然后另一个人问了他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那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不想让别人看出那不是他自己的故事,所以就一边装作过于悲伤的样子,一边在思考自己应该怎样应对。此而周思道观察到的就是这种表情。
这途中那个人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甚至还打了个电话。而电话打完后,大堂经理的表情轻松了很多,仿佛又有了主心骨。那显然就是在给那个真身打电话,问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然后周思道就确定了,面前这个人并不是大堂经理,那个电梯里迎接两人的接待人员才是真身。
“小思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市长叹服,一向小心的他一旦跟亲人在一起就完全没有市长该有的那种威严,连俚语土话都敢说,“原谅我,以前啊,我小思对你这个侦探兼律师还是不怎么信服的。我心想,你不好好地子承父业当什么侦探啊,你父亲从小就把你当一个企业家来培养,现在改去当侦探怎么可能有什么真才实学。有点成绩也只是那些想讨好你爸的人捧出来的罢了。但现在,我服了,你真的是一个侦探。一个慧眼如炬,任何欺骗在你眼中无所遁形的侦探。”
“不敢当,不敢当,叔叔谬赞了。您这么夸我,我万一膨胀了怎么办?”这一番话,周思道虽然很受用,但还是装出了一副谦虚的样子。
“一点不多,我还嫌不够呢。不过你侦探水平我是见识到了,什么时候见识一下你的律师水平啊?哪天我要进去的话还麻烦你替我辩护哦。”市长有些怅然,话题突然就变得沉重了、
“不要总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您的平行我最了解,要是这么好的市长都能进去那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周思道耸了耸肩,他不明白市长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怎么突然就谈到进局子,双规的问题了。
“唉,不多谈,到了,下车吧。”市长叹了口气,看来不想在多说。
“看来谁身上都有秘密哦。”周思道暗叹一声。
...
电梯门,打开,那张熟悉的服务员,也可以说是大堂经理的面孔又出现在两人眼前,市长熟悉是因为总来,周思道熟悉是因为暗地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
“二位是。。。”“服务员”刚要说话。
却被周思道无情拆穿,“别装了,大堂经理先生,上次我就看出来了,都受伤了还装什么。”他指了指大堂经理那明星大了一号的鞋。
“呵呵,倒是我多此一举了。”大堂经理毫不惊讶,坦率地承认了,而且连称赞都没称赞两句,仿佛这是理所应当,反倒令周思道感到一股挫败感。
“说说吧,怎么回事。”周思道抱着膀子,倚在电梯门口,仿佛就要在这里现场办案一样。
“走,到会客室慢慢说。”大堂经理索性不再假装客气,自顾自地走在前面,一副你们爱跟不跟的态度。
周思道错愕的望了望市长,”愣子?“,这里周思道的意思就是大堂经理是不懂行,没有圈子内基本礼仪的人,一般在多用来指暴发户,或者哪位中央高层的公子。
“别问,他可能是愣子,但不是普通的愣子,把他当愣子对待是会吃大亏的。”市长一副不可说不可说的态度。
...
会客室内。
看着两人走进屋内,大堂经理低头看了下表。“哦,来了。1分55秒。比我预想中早了几十秒,周公子为什么不再多打听会儿?还是我们市长大人压根不愿意说?“
看穿了!周思道骇然,以前都是他看穿别人,今天头一次被别人从小细节看穿。
周思道在沙发上坐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市长冲他无奈的笑了笑,仿佛在说“看到他的厉害了吧。”
见两人没有说话,大堂经理先开口了,他没有谈自己的遇袭事件,转而问周思道“你几岁上的政法大学?”
周思道觉得他如果不是大堂经理自己早就一拳打上去了,什么叫几岁,会不会说话。但可惜的是他是,所以周思道也只能无奈的回答“18岁。“
大堂经理叹了口气,“唉,可惜了,因为什么啊。”
周思道真的很想揍他,周思道脾气并不是很爆,但面前这位大堂经理是他唯一听了几句话就想揍的人。
“什么叫因为什么啊,什么叫可惜了啊。我是上大学,不是进监狱好吗?”周思道心中暗骂。因为工作原因周思道经常会接触刑满释放人员,一般标准对话应该是这样的。
甲:“你几岁进的监狱啊。”
乙:“18。”
甲:“唉,可惜了,因为什么啊。”
乙:“随地吐痰。”
怎么到了大堂经理这里,上大学也要问一句,”可惜了,因为什么啊。“
周思道强忍怒火回答,“因为我喜欢真相,讨厌铜臭。怎么了?”
“哦,没事,随便问问。”大堂经理对周思道笑了笑。
“卧槽。”周思道当时就要掀桌子不干。“这什么人啊,耍我?老娘不伺候了。”
“坐下嘛,刚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大堂经理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不急不躁,还是那么和蔼,仿佛不是在商谈事务而是在跟好友聊天。“不过,这里好像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