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竟又是午夜了。白冷裳整日的不存在并没有令人起疑。以前，只要一遇上棘手的案子，她能够一消失就是几个星期，直到找到凶手为止。因为没有游隼帮她处理案件，桌上的公函多了许多——青樱是没有权限查看的。随手打开一份有太阳旗的，竟是一份委任令，在特务委员会副主任之外，任命她为军事委员会副主任。上面有南田洋子和她的老师藤田芳政先生的亲笔签名，字很潇洒，也很苍劲。她苦笑了一声，忙于处理公函，一夜不曾合眼。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便有人叫她去特高课一趟。进了南田洋子办公室的门，她们相互微微致意。一年多，南田洋子已经知道白冷裳的厉害之处，便也不轻易招惹她，待她如日本人般恭敬。白冷裳听清南田洋子的意思，便径直走到窗边，向下看去。少顷，一辆眼熟的轿车开来，车上下来一人，正是昨日与她交手的阿诚。受教多年，他从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儿昨日刚被袭击过的惶恐。接着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明楼。自他入法留学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门口响起敲门声，随着南田洋子的一声“进来”，她转身，青丝依然将面颊遮住。待双方寒暄过后，她听见南田洋子微笑着看向她：“明楼先生，这位是新政府要员，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兼军事委员会副主任白冷裳。”说她的名字的时候，南田洋子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她暗笑，又听南田洋子说：“白冷裳小姐，这位是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兼经济司司长明楼。“明楼伸出手来，她照常伸出右手，握住明楼手的那一刻，她感受到明楼手力道明显加深，明显在试她深浅。她嘴角延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纹，清冽的声音犹如闪电打破一片寂静：“明楼先生，久仰大名，请多指教。”她说出这句话时，明楼与南田洋子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阿诚的眼神却明显震动了一下。尔后，出于礼貌也出于试探，她与阿诚也握了手。相当明显，当她那五根冰冷的手指触及阿诚的掌心时，阿诚的手下意识地回收，只是由于长期的训练使他没有将这个动作做得太明显。握手之时，阿诚的眼神一直落在白冷裳的手套上，看着那只黑天鹅绒手套，他回想到了昨天那只挟住自己喉咙的手与那清冽幽寒的声音。待到南田洋子放他们三人离开，阿诚一发动汽车便说道：“大哥，我看见了，就是她。”
“你可确定？像这种要员，怎么可能随便出入上海。况且，白冷裳这种文弱女子，身上甚至还有文人的忧郁气质，你告诉我是她袭击了你，我不相信。”明楼也注意到了白冷裳，可是，他不认为这种人能击败从未失败过的阿诚。
“大哥，真的是她，我确定，绝对确定。这种人，她化成灰我都认识她。”阿诚明显有些急了，“要不，我去查一下她的档案？只要档案里显示出她的训练历史，或者有丝毫不正常的地方，不就可以证明一切了么？”
“你胆子好大！如果她真是昨天袭击你的人，那她的城府就不是一点点深的问题了，而是那种你看一辈子也看不穿的深，你以为，你能轻而易举找到她的破绽？”明楼有些恼怒，“我警告你，你千万别轻举妄动。说不定，在我们人来到上海之前，我们的档案就已经在她的办公桌上了。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知道么？”
阿诚应了一声，但是他自有决断。他觉得明楼又不知道昨日与他交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便妄下定论，实在太过刚愎自用。况且，他们来到上海是有任务的，不铲除一切可能的危险因素怎么行。他不知道，白冷裳的办公桌上，早已摆上了关于自己和明楼的档案，白冷裳正在一一翻看。尽管游隼不在，可是青樱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人。
“誠は靑磁？ある意味では、2つの両面スパイだという。（阿诚是青瓷？有意思，看来，是两个双面间谍。）”一年多了，南田洋子依然没有发现白冷裳的真实身份，哪怕是一个。虽然每时每刻都如履薄冰，可是她喜欢。
“確かにそうです。小職は思って、彼らは両党の新しい最高指導者。（确实如此。卑职以为，他们将是两党新来的最高领导者。）”青樱也知道白冷裳的底牌身份，所以，她颇为白冷裳的待遇鸣不平。只是白冷裳一直强调，如此，她既能够长时间潜伏，又不会有暴露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连自己人也很少有知道她身份的。所以，就算东窗事发，军统与共产党地下组织全线暴露，她也不会暴露。听了这些话，青樱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忍受着一切。
电话忽然响了。白冷裳拿起：“喂？””老师，我得手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白冷裳当即警觉起立，语言里透出少有的欣喜：”天风，明台到手？“”幸不辱命。“王天风一边看着旁边床上躺着的人儿，一边遗憾地说道，”可惜他不听我好言相劝，我给他下了药。还没醒呢。“”毒蛇怕是要恨死你了，天风。“白冷裳顿觉心情舒畅了许多。”老师，别忘了，我是你这个死神教出来的疯子，毒蛇要恨也是恨你。“王天风唯有在与白冷裳对话的时候才能一扫之前阴郁的心情，”毒蛇应该已经到你那边了，再过一年，我把毒蝎和‘黑寡妇’一起给你送去。“”明楼啊，到了。只是我觉得他身边的那个阿诚要有意思得多。在南田洋子眼里，我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偶立战功罢了。所以，我是安全的，只是我怕毒蛇会因为阿诚的轻率暴露。“白冷裳忽然压低声音，”挂电话，毒蛇来了。“
电话啪地一声断了。可是又过了几十秒才响起敲门声。”进来。”明楼推门而入。青樱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白冷裳一眼，转身出去，反手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