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黎瞮最后的那句话。
但是我知道,今天早晨的事,恐怕我一生都不会忘掉它。
我永远都会记得,在这片山岚弥漫的早晨,浅橙色的阳光透过薄薄云靄,我站在校门前,看着那个瘦弱而坚挺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我们互不说话,静静缄默。我们互相闻息着对方的背影,但却因为年少轻狂的韶光不肯回头。
我知道的,她也知道。我所想的,她亦所愿。
所以在这一永恒的片刻,永远是她打破沉寂。我看到她的跋扈的气息蔓延在空中,她停下脚步,语气带着轻挑的骄傲。
“许若歆,记住你身为南方人的尊严,我不希望以你为耻。”
在那一刻,她平常伪装的奢靡或者是对人的亲近之感消匿殆净,唯独只剩下年少的不羁,放肆的意纵,或者是她心底的那个孤独的亡命之徒。
无人愿意按照年纪生活,她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
诠释给我一人懂。
我咬紧了下唇,一个人站在校门前,随后我有些懊丧的低下头。
空气中俨然能闻得到秋霜的味道,但却没有我所熟识的九年的桂花香。
我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却因为那件本该不属于我的罪恶的事情被赶到了北方,这里没有我闭着眼就能找到的家,也没有四处飘逸着水香的木板桥。
更没有我所放不下的他。
“同学,快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是迟到被罚站了么?”
我正惬意的靠在校门前,心里想着我所属的回忆,身后那层熟意的男声却忽然响在了我的耳畔。
我听着那犹如古钟敲鸣一般的声音一次次地回响在我耳内,心里的激动与疑惑在倾刻如泄洪般奔涌而出。
我回过头但没有说话。
眼瞳便已如千言万语。
和我第一次遇到他那样,裴侍冕带着35度的微笑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这下好了,有些事情总算可以当面质问了。
不过他来校门口是因为什么呢?
是找什么人吗?
我带着丝丝疑惑顾盼着他,四周是草木芃竼的彷徨气息,我心跳的怦动声在这一刻也变得虚大了起来。
裴侍冕倒是没有太过的迫近我,他只是左顾右盼的,又眺望了一下我的身后。
果然是来找人的吧,而且还是迟到的人。
他找了半天,又回过头见我没有回答他的话,脸上的微笑不禁更加浓郁了起来,“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啊,我记得我们以前见过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呐,我叫裴侍冕。”
真是个话唠,我想着,心里的激动突然就释然冰散了开。
他毗近了我,像个熟人一样靠在我身旁,“你叫什么啊,说一下吧。”
我第一次觉得古龙香水味是这么难闻,而且对于那些“俚语”说的“裴侍冕是个吃软饭的”话也相信了六分。
“算了,你不说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见过那个检查员啊——就是那个检查迟到的检查员。”他看我久久未说话却也未显现出一丝怒容,只是脸上的微笑渐渐褪去,“上次我迟到了,被那个检查员逮到了,估计再不去找她我就得被扣分了,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啊?”
我心里隐隐一动,上次我轮值的时候是找人替班的,估计他是在那个时候被扣的分吧。
怪不得他只记得他曾问过我多少点,而不知道我就是检查员。
“你帮我找她,我帮你求情,让你早点回班级行不。”他仍然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这次我也是真的感到烦了,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原来找我就是这个原因。随即我冷冷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眼神里尽量流露出像黎瞮那样的倨傲,“我就是检查员,现在你找我有什么事?”
凭时,我几乎能听见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脸色也变成了藕合色。而我紧绷的脸也差点没忍住地笑了出来。
不过借着看清他的人品的缘故,我从心里冷哼一声,再没有过多的说什么话,侧过身便走向教学楼。
“呵……”
我微微偏过头,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吃软饭的”还想说什么。
但在转过脸的一刹那,我心里却猛的一紧。
那滴澄澈的水滴,那滴被称为“眼泪”的苦涩液体,正从他遮挡眼眸的五指间悄然滑落。那本该不属于男生的眼泪,那层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孤单与清静,是真的在他的脸庞上滑落!
他,哭了?
我突然想起来刚才黎瞮和我说的那句:“他符合北方人所有的特征。”,和她眼神里告诉我的:“那是虚伪和懦弱。”
这个男生,到底在他人见人厌的品格下隐藏了多少?而黎瞮,她到底又是怎么看穿我们所有人内心的最深处的秘密?
而我们,到底还有多少别人不曾揭穿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