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题目呢？”赵悬有些疑惑地把季延延的作业本前后翻了几页。
他当然翻不到他想看到的东西。翻完整本作业本，赵悬只看见了几页密密麻麻的草稿，几个英语单词，季延延和同桌上课时的聊天记录……
以及季延延无聊的时候给赵悬画的画像。
真是一本多用啊。赵悬阴着脸，凛冽的目光看得季延延头顶一寒。
“你做的题目呢？”赵悬再次开口。骤然提高的音量吸引了班上所有人的目光。
季延延倏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的人，不知所措地接受着行人或鄙夷或诧异的目光，却动弹不得。
赤裸裸地难堪。
随着赵悬暴怒的斥责声响起来，教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那一瞬间季延延木然地看着被赵悬撕碎的作业本，突然想起了诺亚方舟的故事。
在迅猛的洪水淹没一切的时候，世界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安静？
压抑的，沉默的，没有一丝人气。
一群南飞的候鸟面无表情地掠过天空。
赵悬将季延延从座位上拉起来，面色铁青地训着话。季延延低头看着衣角上的油渍，耳膜里是一片模糊不清的嗡鸣。
手指上的死皮已经撕得渗出了血迹。
“就你这种学习态度，我看你以后扫地都扫不干净！”赵悬扔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走上讲台。
自始至终，季延延都攥着衣角没有说过一句话。
原来一个人在面对危机的时候，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哑口无言。
赵悬从讲台上拿起一截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条歪歪斜斜的直线：“你们看啊，这是一条绳子，现在我把它切去三分之一……”
赵悬的声音在安静地骇人的教室里显得十分突兀，就像僵直地站在教室里的季延延一样。
“啧，季延延你让开一点。”后排传来细小的声音。
背后的目光盯得她疼得撕心裂肺。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鸵鸟，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把头往沙子里一埋，这世上的是是非非从此就和它没有任何关系。
被老师当着全班人的面训斥，被罚站又遭到后排看不清黑板的人抱怨。比这更丢脸的事情是什么？
“季延延，你站到后面去，别挡住其他用心学习的同学。”
那就是横眉冷目地落井下石。
摔碎你所有曾经置若珍宝的尊严，把尖锐的嘲讽与批判撒了一大把，然后一个个用力地钉进心里去。
季延延像一个参加海选的落魄少女，不小心被挤上台，颤抖着唱完一支歌，却招来一堆白眼。
她僵硬地转过身去，不敢看身边表情各异的脸，颤抖着将桌子上的书和笔都揽进怀里，急匆匆地就要往后面走。
“你的笔。”在她转身的刹那，斜后方递来一只碳素水笔。
她不可避免地看了一眼江木喃的表情。
她多希望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不屑，嫌弃，痛心疾首。但是这些都没有。
这个少年望向她的眼睛里只有同情。一望无际，令人痛到窒息的同情。
季延延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扇了一巴掌。
那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对一个可怜的卑微者的深切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