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越来越近,家家户户的电灯也在夜晚亮了起来,以前,那安静祥和的夜也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人们在家里享受电灯带来光明的同时,更愿意出来看看,看看自己这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庄,在这灯光的夜晚该是怎样的一幅漂亮的美图。
站在山坡上,只见远近的电灯次第亮着,那柔和的灯光正将包裹着村庄的夜色不断地驱散。“太美了!”“我们这一家家一户户都成了天上的星星了!”……各种赞美之声、感叹之声此起彼伏。而作为我们生产队对此有着莫大功劳的“胡扯子”大伯,此刻则正舒适地躺在床上,以消除这连续几个月的艰苦作战所带来的疲劳。看到漂亮的灯光,他也高兴,喝了半斤米酒,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飘飘然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胡大伯还没有起床,就被我老爸把他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干什么啊?大清早的,还让人睡觉不?”“还睡呢,兄弟!出大事了!赶快起来!”胡大伯从床上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兄弟,你别吓我,到底出啥事了?”“今年九月份,你给队里种的麦子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种,而是满山满土的乱扔的?”我爸爸的单刀直入,把胡大伯吓傻了。不过,他的心里承受能力还不错,“是的!你也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臭事东窗事发,面子没有了;生产队长也被撤了;你嫂子吵着要跟我离婚,回娘家去了,我就破罐子破摔,每天赌博,把家里的东西也都差不多输光了。在地里劳动,我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也根本就没有心思做事,所以,最后,只好端着麦子满土地扔。”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哎!我昨儿个还在想,我是通电的大功臣呢,没想到,这觉还没有睡醒,我就又成了批斗对象了!”“难怪,今天早上队里有人从地里回来就来我这里告你的状。你啊!你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这麦子是我们整个生产队一百多口人四分之一的口粮啊!你这么做,还有天理吗?”“我知道错了,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了如此一个地步,他们想咋的就咋的吧,哪怕挨枪仔,我也认了!”
中午时分,在生产队里男女老幼的责骂声中,大队书记陪同公社一群领导进了胡大伯的家门。公社领导张口就要带人走,这时,桂花大婶给干部们跪下了,“领导哇!男人走啦,我这拖家带口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我这日子怎么过哇?”大婶泪流满面,“这样吧?只要领导能饶过他这条狗命,这损失由我们赔,按去年的收成,少多少,我们赔多少,好不好?”看到桂花大婶的不便,加上爸爸和很多村民的求情,胡大伯才终于免去了被关的一劫,但是损失得由胡大伯家从以后三年的工分和口粮中扣除。
这天还真有不测风云,就在第二年(也就是1977年)的夏天,就在麦子正要成熟之际,我们这里,老天下了一场无情的大冰雹,所有的庄稼,包括麦子差不多全被砸死了,房子也砸烂了不少,我们生产队的粮食,由于胡大伯的乱丢乱扔,结果是砸死一些还有一些,反而成了整个公社损失最少的生产队,对于胡大伯的处罚也就因此作废。
虽说处罚可废除,担惊受怕心神苦。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