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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离开

萧峰开车回到我的住处,这几天他都陪我住在这里。

我感觉像脚下没根一样,走路轻飘飘的,回到房间。萧峰始终扶着我,他怕我随时会摔倒。

我躺在床上和衣而眠。我梦到杨宇到处找我,焦急的在旷野上呼喊我的名字。我就在他身边跟着他,他却看不见我。我看到他难过,流泪,心碎。我却没办法告诉他我就在他身边。

就像童年时的梦境一样,在火车呼啸的铁轨边,低矮的泥土房里。在青砖碧瓦的四合院的天井里,阴雨天,雨水顺着房檐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在那样的梦境里,我永远只能无助的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们或者自己心碎。

萧峰摇醒了我,因为我又在大叫。

我擦擦汗起来对萧峰说“我要走了,我答应宋茜这辈子不再见他。”

萧峰沉默着,眼睛盯着我看,半天轻轻说“你还见我吗?”

“我不知道,有缘总会再见的”我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我会让你知道我在那里,让你知道我一切安好,好吗?”

他不说话,拿出烟点上,烟抽了一根接一根。就这样坐了很久“你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说过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的。”

他临走时在门口停下来“要不你跟我走吧,反正你再也不见他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等我心里放下他那一天,我就来找你。我不能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

“在那一天之前,我还是你的蓝颜知己,你有事记得找我。记得告诉我你的消息,记得我惦记你。”萧峰走了。

第二天我离开北京回到哥本哈根。

12月份的季节正是丹麦最难熬,最抑郁的季节。天整天都是灰蒙蒙的,永远见不到太阳。黑夜比白天长,时不时的下雨下雪,要等到第二年的4月天气才会逐渐好转。

这样的季节正好搭配我的心情,我除了跟女儿一起的时间,就是足不出户。每天发呆,连看喜剧也没心情。身体一直不好,总是在感冒状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像老兵一样,这样捱过了新年。我决定要振作起来,我订了机票飞到西班牙温暖的地方去。

国内的朋友们在朋友圈晒新年礼物,春节佳肴和烟花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温暖的小岛上,在酒店里每天健身房跑步,健身,游泳。然后对着碧海蓝天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西班牙待了差不多一个月,我决定环球旅行。我做好了半年的计划,订机票订酒店。上网查各处可以看的景色和古迹。

我每天看邮件,看到杨宇发来的邮件,从来不敢点开看。我像习惯一样,每天最激动的时刻是打开邮箱查看他是否发来邮件,如果早上没有,就会中午再看,一直到收到他的邮件为止。我就像一只鸵鸟一样,每天热切的盼望他的消息,却不敢看,不敢问。怕自己忍不住,怕自己坚持不住,怕自己崩溃。

我每天写一篇日记,把我想对他说的话都写下来。然后,保存到电脑上,仿佛这样才能算过完一天,才能心安。

无数次的梦里,我梦到自己买了机票飞回去找他,无数次梦里不知今夕何夕,无数次梦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咬紧牙坚持着,我不断给自己催眠时间会让一切变淡的。

我从不酗酒,从不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坚持锻炼保持身体健康,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这样固执的观念仿佛在宣誓,爱情不过平常,不会改变我,不会伤痕累累。表面上,我一切如常,举重若轻。只有深夜的黑暗里,思念灼骨蚀心。

每一个日出日落,每一次的呼吸,都让我痛入骨髓。我希望每寸光阴如灰,我甚至希望死亡早些来临。那样在下一个轮回里,我还有机会找到他。

我开始热烈的期盼女儿快快长大,那样我就可以了无牵挂,不用坚持的这样辛苦,不用折磨自己。可以坦然的迎接死亡,让千疮百孔的心可以安息。

我每到一个地方,会给萧峰寄明信片,把我的近况告诉他。我们也保持着写邮件的习惯,我会把当地的风俗讲给他听。有时候可能每天回他邮件,有时候可能几天回,最长一次差不多三周,萧峰急得跳脚。我在巴西给他发了明信片和邮件,就没消息了。在我总算打起精神回复了他,他把机票的照片发给我,说如果今天再没有我的消息,两天后他就已经过来了。我说已经离开巴西到了智利。刚到这里没有网络,后来心情不佳。萧峰也每天写邮件给我,但从不提杨宇,我也从不问。

我知道杨宇在2月的时候去哥本哈根找过我。女儿告诉我的,我因为到处走没有固定的电话号码。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是邮件。我尽量每天给女儿打个电话,如果有可能的话。

我和朋友也是保持微信邮箱联系。这样的方式如果我不主动联系他们,他们是没有办法找到我的。

我知道杨宇找过我的闺蜜,所有我能得到的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闺蜜那里来的。杨宇每周打一个电话给闺蜜,跟她们聊一聊我,我离开的半年中他去找过我闺蜜两次。他跟她们说,他知道她们也找不到我,只能知道我的一些消息。但是他就是想跟她们谈谈我,证明他不是在做梦,我真的曾经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每次他走后闺蜜们都哭的一塌糊涂,她们在群里发她们一起喝酒的照片,喝醉后在群里大骂我无情无义,骂我心狠。酒醒后,她们又骂自己不体谅我,不应该伤我的心。闺蜜们说她们知道我也痛苦,我也难过。

她们劝说我放弃这可笑的坚持和互相折磨,每次这样我都会有一段时间消失,不理她们,不是怨她们是无法面对。

半年以后,杨宇不再试图到处找我。他只是每天坚持给我写邮件,我也每天写日记。不同的是他发邮件给我,我从来不看。我写的日记每天保存从不发给他。

半年以来,我从不开车因为心不在焉不能集中精力。坐车常常坐过站,自己一个人站在终点站,茫然不知所措。忘记自己要去那里,要做什么。

人虽然在各地漂泊,心始终在牢笼里无法挣脱。

半年以后我回到丹麦。一天我和朋友约好去吃饭,结果我路过皇家蛋糕店时想起我和杨宇去吃蛋糕的情形,不自觉的走进店里。我点了蛋糕和咖啡,坐在那里发呆几个小时,完全忘记了约会。

朋友知道我的情伤没有责备我反而安慰我好一会儿。

晚上,我坐在电脑旁,写日记。

今天约老朋友吃饭,经过我们去过的皇家蛋糕店。忘记了约会,自己一个人去吃蛋糕。坐在我们坐过的位置,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里无限感慨。人生际遇殊难逆料,以为只是一转身,谁知道已经半生蹉跎。我当时幸福满溢的说,此生所愿足以。现在我后悔了,我还能收回这句话吗?我能说此生所愿是与你度过每一个晨昏日落,每一分钟与你休息与共。耳鬓厮磨消磨生命中的每一寸光阴。我是不是太贪心?我想念你,夜深人静不敢独处。梦里到处是你的气息,你的身影,你的点点滴滴。闺蜜说我折磨你,你知道吗?我宁愿折磨自己也舍不得折磨你。我们只是不够幸运,有些责任不能逃避。既然要受折磨,我只能陪你一起受折磨。

近半年来,消瘦苍老的不成样子。想起来李易安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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