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被单软绵绵的，纸飘眯缝的眼睛睁开来，他尝试着在全身用力，发现自己的身体上没有什么酸痛。
看来，只是会消耗极大的精神力罢了。
他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并不是无法触地的虚无感，而是身体变强壮了的感觉。
没有人过来。
纸飘看着一旁叠得非常整齐的制服，摆在最上面是合适的、棱角分明的上衣，令纸飘感到兴奋的是，双肩上的一条蓝杠杠变成了两条，他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粗糙的触感让他觉得内心安定不少，于是他露出了个爽朗的笑容。
脑海里闪过这将近半个月时间里的点点滴滴，自从被带到这里以后，他的世界翻天覆地……有惊喜，也有惊恐，但在这样的新的世界里，他自己在成长。
“终于不再是一个菜鸟了。”
他说。
“你醒了。”
雪儿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到我这儿来，路线已经标注了。”
“Ok.”
迅速地穿戴好制服后，纸飘就顺着墙壁上的蓝色指示电路穿过一个个房间，向着雪儿所在的地方靠近着。
纸飘走在银白色的通道里，蓝色的荧光在白色的灯光中交错，撒出的微小光粒在空中冲撞，他虽然并不能确定这是自己看到的，但他的脑海里有着这些光子的移动轨迹。
轨迹的确清晰，但复综错杂，千变万化。
“所以啊，这有什么用？”
无聊地在心里如此说了一句的纸飘，依旧慢悠悠地行走，他的黑皮军靴有力地落在地上，“嗒嗒嗒”的声响在整个通道中回响。
“嗒”
军靴不再移动了。
“能量的波动？”
他突然发现每次自己的脚落下之后，清脆的声响爆发开来，在墙上碰撞之后，又弹开，再次碰撞，再弹开，直至微弱到无法感知。
但他发现的并不是如此无聊的东西。
每一次声音碰撞的过程中，整个通道内的蓝色光子轨迹在一瞬间紊乱……尽管先前本就是无序的，但这些光子都遵循着简单的物理法则，声音来了后，便就整个紊乱了。
“波动？”
纸飘的脑海中一道灵光闪现。
先前与巨大的黑色蜘蛛战斗的时候，它变身时的巨大气浪也是一种波动……能够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那么，它身体内蕴含的力量绝对很多！而巧的是，我们缺少的就是能量！如果能够从丧尸体内提取能量，如此多的能量足以填补了吧！
“很不错的想法，但就我不清晰的记忆来看，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老子这么缜密的分析一定会被采纳的。”纸飘无所顾忌地心里大吼，“你都说你记不得以前的事，所以就别妄下定论了。”
身体里的人没有再说话。
如果未来，都已经注定，那还有什么意义……柔和的灯光在微缩的瞳孔里闪亮，尽管这本就是一个悖论，可我还是宁愿相信，相信，未来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未来，未来……
“雪教官，”站在蓝色荧光前的雪儿转身来，纸飘看见她脸庞的那一瞬，似乎觉得她的脸庞扭曲了，就像是信号不好而造成的图像损坏，但只有那么一瞬间，“你怎么了？”
纸飘感觉很奇怪，就问了出来。
“看来你也被缠上了，”雪儿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发出了最简单的声音，“暂且不说这个。”她的目光落在纸飘的双肩上，溢出了喜悦，生硬的表情也舒缓下来。
“抱歉啊，”她摸着雪白的额头，几缕发丝飘散在空中，在雪白的灯光中闪烁成一条条银线，“我一旦进入到思考当中，就会暂时失去‘人性’。”
站得笔直的纸飘看见她双眉间的忧伤，可他没有能力去给出怎样的安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不说我啦，”她的脸上露出俏皮可爱的笑容，“恭喜你啊！终于晋级了！”
“谢教官！”
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接受过雷三调教的纸飘却也是没有丝毫怠慢。
“找你过来呢，”雪儿坐在了一张黑色的皮椅上，软软的身子拉出绵绵的曲线，“是想给你说说这晋级的事儿。”
“好了啦，本教官特批你可以坐下，就算雷三来了也由我给你担着！”
纸飘觉得今天的雪儿柔和许多，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孤独中需要情谊的渴望……是啊，每一个人都渴望着有一个人可以懂自己，可以和他分享自己的一切，将自己的任性，真实的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而他也能够欣然接受，并将真实的自己，交给对方。
知己，爱人，亲人……不管怎样，都渴望有这样一个人。
“自上升到百米层以后，联合国中有着自己的一套LevelSystem（升级系统）。”雪儿从蓝色的光幕中取出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这种百年以前的饮品，在如今来说，已经是奢侈的享受了。
她将光幕中的杯子推向纸飘，银白的瓷杯在空中擦出一道蓝色的轨迹，停在了纸飘面前，“你现在呢，是一个刚刚具有两条蓝杠杠即SecondBlue，”说到这儿，雪儿的脸上是孩子般的淘气笑容，“有着一个很富有意义的简称呢。”
“……”纸飘无言以对，小呡了一口咖啡，温热顺着他的喉咙流窜到胃里，“每一个新手都要经历这么一段时间，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被人怜悯，我想，这很正常。”
纸飘对于新手这一点会有如此深的体会，是来自于《虚游》的游戏体验，在那个奇幻的世界里，他已经经历过这样的一段时期，被人笑，被人怜……当然，也有许许多多善良的人，帮助他。
“可是，对于一些根本看不透本质，只会成天嚷嚷的家伙，”他的嘴角勾起自信的微笑，在灯光中的脸庞多了几分玩世不恭，“我不会跟他们计较，只会让他们知道，我会是一个他们只能抬头仰望的人。”
他说的这话自然不是什么大话，他的《虚游》战力排行可是全服第七，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非Rmb玩家，是许许多多玩家心中的偶像。
“你有很深刻的体会啊，”雪儿赞赏地说着，“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而要改变这种环境，只要变得更强就行了。”
她呡了口咖啡，静静地看着纸飘。
两人对视三秒。
“所以呢，接下来的等级呢？”
“哦，”她如同恍然大悟般地张大了小嘴，“LevelSteam的评判标准有两个，一是战力评级标准，所决定的是你的兵衔也就是你双肩上的SecondBlue，二是贡献评级标准，所决定的是你的军衔也就是你帽子上的空白。”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纸飘回想起雷三的帽子上的标志，是一个大大的金色五角星，他不清楚是什么级别，但肯定是非常高的军衔了。
再看雪儿，是两个小的金色五角星。
他也没兴趣知道究竟是什么军衔。
雪儿看见纸飘没有发问，就自己接着说道：“LevelSteam有着一套完整的评分标准，一方面是对你战斗力的评分，而另一方面也就是对你对某场战争的贡献力度评价，这个系统从战斗者们的VR面罩中收集信息，经过中央电脑的计算后，给出一个正确的评分。这些评分会不断的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提升战斗力评级，以及军衔了。”
纸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并不是很想知道每一阶级的上分标准是多少，因为没必要。这种系统的评级只能作为一个参考标准罢了，并没有多少的实际意义，因为，这是战争，不是游戏。
“这倒是很像一个游戏的经验值累积呢，”纸飘品着咖啡，“晋级系统我大概知道了。”
“好，”解说完的雪儿伸了个懒腰，蓝色的光华依托着白色瓷杯，“我突然感觉你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是吗？”
纸飘觉得奇怪，他自己也有这样一点异样的感觉。不仅是身体生理结构上的变化，他感觉到自己的性格里开始多出了自己以前不曾有的一些元素了…可能是因为体内的那个家伙吧，虽然完全没有与那人接触过，但纸飘清晰地感受到，如果他的属性是火，这个人的属性就是冰。
“的确，这一段时间内经历了太多，”纸飘打算将自己的实际情况告诉雪儿，他觉得对雪儿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似乎看到一些死生，就会对生命有更多的感悟，对生命有更多的敬畏。而且，我感觉到体内多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没事儿可不要这样深沉，姐姐我可不喜欢老男人，”雪儿站起来，她并没有过多地去询问什么，强大的睡意快要蚕食完她的所有神经。她今天没有穿正装，白色的长衣勾着若隐若现的曲线，白色的裙摆垂到膝盖，露出洁白的小腿，“所以，一定要有如火的满腔热血。”
雪儿走到了纸飘跟前，带着一股舒适的清香，美丽的双眸中闪烁着灯光，黑色的发丝波动着美妙的弧线。
她不待纸飘反应过来，就如同一只小猫一样跳到了纸飘怀里，纤细的双手环过他的脖颈，整个身体软软地躺在他结实的身上。
她有点累，想找个温暖的地方休息一下。
在纸飘怀中的雪儿古灵精怪地说，“不许对姐姐做坏事啊！”说完，她吐了吐舌头，就靠在有心跳的胸膛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纸飘此刻是幸福的。
十七岁，他第一次和异性这样亲密。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在见到雪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女人是他的。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它就是一种感觉。
身体里的柔软均匀地呼吸着，环绕的双臂缓缓垂下，雪儿的身体并不是很娇小，但她就是如同一只小猫一样，安安静静地蜷在某人温暖的怀里。
银色的瓷杯化作点点蓝色颗粒。
抬头，闪亮的白色灯光变作了温暖的蛋黄。
他的眼瞳聚焦。
“要有如火的满腔热血。”
脑海里回响着这样的话语，他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一样东西已经开始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