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战场上刀光剑影、狼烟四起,到处弥漫着令人恐惧的死亡气息。程未晞立于一处山丘,看着眼前的那片土地血流成河,赤地千里。
两方军队正展开着激烈的厮杀,耳边呼啸着刀剑碰撞和战士呼号的巨响,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这场面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连呼吸间都充斥着皮肉烧焦的气味,她目光如炬,缓缓举起手中的剑,身后千军万马,在她一声令下后英勇地奔赴那一方死亡之地。程未晞挥剑一路向前,卷入敌军的浪潮中杀个天昏地暗。
“未晞……未晞……醒醒!”
程未晞在梦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又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肩膀,这才从梦中转醒,发觉自己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心跳如雷。
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她一转头,看到宋云昭关切的脸。她缓了缓心神,望向窗外,外面还黑着天,有沙沙的声音,好像下起了雨。
宋云昭把人搂进怀里,温暖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又拿帕子去擦她额上的汗珠,轻声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程未晞点点头。她心里很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会发生。
“我想回将军府去看看。”她说。
“好,天亮了就去。我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还要上朝。”她握住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我梦到战争了,很真实的感觉,那种厮杀的声音,我现在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得见。”
宋云昭感觉到她的不安,轻声安慰道:“不要担心,那只是梦。就算会有战争,我也会和你站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的。”
“我觉得……”程未晞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犹豫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我觉得,在梦里,我们的敌方是北川国。”
宋云昭眉心一跳。
北川国,早在十八年前就亡国了,当年,带领千军万马挥军北上、一战定生死的将军,正是程未晞的父亲程万江。宋云昭也知道,程未晞的母亲实为北川国公主赫连舒宁。当时,赫连舒宁抱着复国的目的,隐姓埋名,想方设法地嫁给程万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他也是听他父皇说起过,要他严加防范。只是这些年,赫连舒宁少有动作,一直谨守本分相夫教子,皇帝料她也兴不起什么波澜,因着要重用程万江的缘故,并没有对她下手。
但这件事总是个隐患。
程未晞显然也非常担心会出事。最近她总是会想到这一层关系,思绪纷乱。其实,她并没有什么立场,她从小就在西元、在父亲身边长大,对北川国没有感情,而且母亲也从来没有给她灌输过仇恨,所以她并不打算参与进去,但是她却无法劝动母亲放弃。家国仇恨,最为复杂,是说不清的。
程未晞不愿再胡思乱想,她决定回家去看看父母亲。
她把被子拉到胸口重新躺好,依偎在宋云昭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但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冬季夜长,程未晞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洗漱后胡乱吃了几口早餐,便带着香知回到镇北将军府。
然而回到家里,她却并没有见到母亲,只见到程君扬在习早课。
“母亲呢?”她的语气有些焦急。
程君扬摇摇头,说:“从昨天午后就没有见到母亲了。父亲去上朝了。”
有时会出现这种情况,程夫人可能整晚不见踪影,程君扬从来不会过问,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思量的。
“长姐有急事吗?”
程未晞坐立不安。这种情况确实也不少见,但她这几天总有不好的预感。自从她和宋云昭成婚以来,母亲外出的次数比以前多了,有时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在谋划一些事情。
然而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办法,她只好等。母亲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她今天一定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个时辰,眼看着时近正午,只听外面小厮来报:“端王爷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宋云昭自己掀帘子进来。程未晞心里一惊,忙问:“几时退的朝?”
“已经有两个时辰了,”他已察觉到事情不对,“程将军还没有回来吗?”他原本在家等未晞的,但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程将军并没有回将军府。
程未晞心道不好,说:“我母亲整夜未归,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早就遣了府里的护卫去宫门口候着,就等散朝后好告知父亲我在家里等他,结果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假使散朝后那护卫并没有见到程将军,也该回来复命啊。这都两个时辰了,他们去了哪里?
程未晞顿觉心急如焚,要立刻出去找。
“你别急,我陪你一起去。”宋云昭握住她的手,让她的心安定不少。
“不,你不要卷进来,对你没有好处。”她拒绝道。
“我可以帮到你,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然而程未晞的态度很坚决,无论宋云昭说得多真诚,她都不想让他插手。宋云昭只好保证要暗中保护她,不到关键时刻不会现身。
“长姐,我也要一起去。”程君扬也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开口道。
程未晞扶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道:“君扬,你好好留在府里,将府内上上下下打理好。外面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还有姐姐。”
她说得郑重,而且并没有保证父母亲会平安回来。程君扬便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了。他点点头应下,其余的便不再多说。
程未晞当即联络飞剑,派出多名暗卫多方寻找。然而这样的找法无异于大海捞针,过了许久都一无所获。程未晞开始后悔从前没有多问问母亲的事情,如果以前她能和母亲有更多交流,就不至于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焦急之中,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急忙问宋云昭:“皇上今天在宫中吗?”
宋云昭一惊,道:“不在,父皇今日下朝后就去了外城的行宫。”他顿时明白了程未晞的意思,于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紧急召集青一阁的人出动,火速赶往行宫。这种时刻,他自然不能动用京畿卫,否则事情一旦摆在明面上闹出来,就再也不可挽回了。